悔恨,不屈,难以置信,总总情绪缭绕之下的薛刀,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
被南蛮高阶荒民用利矛斩断的右手,因为寻不回被地底暗河冲走的断肢,所以无法断肢重生,但虽然如此,在各种治疗之下,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自假寐之中苏醒的薛刀,睁开眼眸,刚想用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却发现自己惯用的右手,已经毫无感应,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断臂,因此他黝黑冷厉的面庞,闪过一丝嘲弄,轻轻开口喃喃自语道:
“废物!”
淡淡的自嘲之音刚落下,门外却有一道冷丽的女声清晰响起:
“我在南蛮的时候,见过太多想你这样的伤势,但是他们都不是废物。”
“心已经死了,哪怕四肢健全,依旧还是一个废物。”
隔着一扇木门,薛刀的声音随后继续响起,虽然声音年轻,却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正如他所说,哀莫大于心死。
一位精锐斥候一旦失去了锐气以及刺客之心,那他就是一个废物。
薛刀声音落下之后的几息,门外的那道女声没有回话,门内斜靠在木板之上的断壁青年,嘴角嘲弄的笑容愈发苦涩。
但是忽然,这扇大门被一股巨力直接轰开,阳光骤然刺入房间之内,使得许久的未见到如此刺眼光芒的小刀,下意识地眯了眯双眼,但是转瞬便恢复如常,在斥候军的训练之中,面对强光的训练,那可是基本的训练科目。
薛刀的瞳孔下意识地一张一缩,借此来抵消光线影响,微微抬头,只见光芒之中,站着一位的身穿漆黑的大袍的身影,身影并不大高大,反而有些娇小,下一息,一个可爱的小脑袋自大袍身影后方探出,随后有些害羞和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薛刀。
少女蛮媛媛将头顶的兜帽取下,随后露出了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畔,尤其是那四道横杠的蛮族图腾,吸引了薛刀的注意力,随后她看向前方,缓缓开口道:
“你是不是废物和我无关,你放不放弃自己我也不关心,但是陛下没有放弃你,那你便不能够放弃你自己。”
话音落下之后,蛮媛媛再次看了一眼面前一脸惊愕的斥候军青年,拉着自己妹妹转身向外走去,随后淡淡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听说过你的事,无论你那位生死相依的战友,是否真的叛国,最需要去寻找真相和答案的,应该是你,想必陛下也是如此考虑,因此如果你不想就此沉沦,那么就跟我来!”
语毕之后,被姐姐牵在手中,走出门外的小姑娘蛮萍萍,一边抱着一只呼呼大睡的飞猪,一边回头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房门,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虽然她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但是打小就独立聪慧的小姑娘,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房间内那位青年浑身上下所笼罩的浓郁负能量。
几息之后,房间之内的小刀,仅剩的左手握拳,狠狠一锤身下的床板,起身走出屋外,并且低低骂了一句:
“他娘的,极北雪原是吧?山子,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要给你抓回来,哪怕你是真叛国,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冬日初晨,微微的光芒刺破黑暗,洒满整个神州浩土广袤无垠的大地,带来无穷光明的同时,也带来温暖,但是在神州浩土虎卧山脉再往北,是一片面积浩瀚的茫茫雪原,以及无边黑暗。
极北雪原的夜晚,要三年!
神州浩土的面积几乎大无边际,大夏和人族占据了气候适宜,土壤肥沃的中原富饶地带,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得本就是万物之灵的人族急速扩张,但是在那些天寒地冻的雪地,亦或者毒虫遍地的沼泽丛林,都有着一些类人族的生灵在其中苦苦挣扎,如荒民,蛮族,以及极北雪原的雪民。
阳光会带来温暖,而夜晚极度冗长的极北雪原,几乎已经到了严寒的极致,但是人族血液之中流淌着的冒险血液以及商路精神,使得还有几个北方商会,不畏艰险,专门开辟了商路,出天门关向北,踏上这雪原之地,与雪民进行贸易往来。
要知道这些以好战,性格粗暴着称的雪民,并不是一个好的贸易对象,以部落为单位分布于雪原之上的雪民,虽然其名义上归琉璃城管辖,并且每年作为附属番邦向着大夏上贡,但是骨子里却透露着桀骜不驯,一言不合便挥拳相向。
早期常常有人族商会之人,刚一踏入雪民部落,便被洗劫一空,甚至还折损了大量的人员,后来镇守天门关北安王府江氏,带着上四军之一的捧日,直接杀入雪原,将参与此事的所有部落全部杀绝,这才让所有的雪民部落遵守大夏铁律,不敢再杀害行商大夏子民。
虽然如此,但是一些刻意刁难依然存在,再加上极度恶劣的天气还有凶猛的雪兽,由此也证明,每一次出关入雪原,都将是一次生死考验。
极北雪原深处,天际绚烂的极光,美轮美奂。
在极光之下,有一直队伍正冒着风雪,缓缓向前行进,在极光的光芒照耀之下,队伍最前方有着两面旗帜飘摇。
一面黑底金字,其上书一个大大的夏字,代表着这支队伍来自神州浩土的霸主大夏王朝,其也是这支队伍在雪原行商的最大依仗。
另一面旗帜则写着南客两个字,预示着其为南客商会,寓意也很简单直白,南方中原来的客人,因为在神经粗大条的雪原部落,越简单直白越好。
在深深的积雪之下,普通的马车根本寸步难行,因此走商的商会都会驯服一种庞大,名为雪驼的雪兽作为代步工具,拉着去掉轮子,安置上雪橇的车厢,在积雪之间行进。
此时南客商会的队伍的中心地带,一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中年汉子,坐在由雪驼拉着的车厢之内,看着自己右手边刻画的密密麻麻的划痕,对身旁的一位年轻少女开口道:
“珍珠,时辰差不多了,你拿着干粮前往后面队伍,给旅客送去。”
在这黑夜三年的雪原,手边车厢之上的刻痕代表的就是时间,而冰天雪地,粮食有限,因此商会的人员一天只能吃一顿干粮。
“是,爹!”
随后马车内响起一道年轻的回应声,声音落下之后,一道并不高大,但是用厚棉衣将全身上下都裹住的身影,打开车门,直接跳入外界的漫天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