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由何斯嘉、刘忻槐、罗书蕾和常纾勤组成的四人购车小组,浩浩荡荡地向南四环外的一片4S店集中区出发。
地方是罗书蕾找他们报社跑汽车线的记者推荐的,还拿了些小小的优惠。他们先去看了刘忻槐想要的奔驰。售卖小姐姐见这一堆的俊男靓女,热情得很,介绍得很上心。检查了刘忻槐的驾照之后,她带大家试驾,在这片庞大的4S店大院车道上转了两圈。
听到罗书蕾提了她同事的关系,小姐姐给了9.8折优惠,又送了一套质量更好的坐垫。
“刘先生,请问您是要贷几年?选择哪家银行?”她脸上堆满笑容,显然对这单生意信心满满。
“不用了,我付全款。”刘忻槐麻利地回答。
“啊,这样啊。那麻烦您几位在这边稍坐一会儿,我去打个报价单。”小姐姐敛了笑容,一脸不郁地转身走了。
几个人百无聊赖地等着。何斯嘉喝完两杯咖啡,小姐姐也没过来。她站起身,看到她在不远处,正兴高采烈地给一对带孩子的夫妇介绍另一款车型。
见她正好看过来,何斯嘉挥了挥手。小姐姐笑着点点头,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面相清秀的小伙子拿着报价单过来了。刘忻槐看了看,保险、临时号牌一应俱全,9.8折优惠也在,质量好的坐垫不见了。
他抬头问询。小伙子脸红了:“不好意思,我是按照娟姐说的项目打印的,她让我带你去办这些手续。”
“没事儿。这样,你再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忘了坐垫的事。”何斯嘉建议道。
“好的好的。”小伙子赶忙开始打电话。
一旁的常纾勤和罗书蕾摇摇头,苦笑不已。
手机响了,罗书蕾一看,是报社同事,便接起来:“喂,正哥啊!……是啊是啊,我们到地方了。……给了给了,9.8折呢,太谢谢了。……今天这边生意好啊,售车员都忙不过来,给我们卖车卖了一半,又去带别的顾客了。……啊,没事没事。……这儿有个实习生,会搞定的。……谢谢正哥!回头请你吃饭。……对,一会儿我们还去别家。……好的,正哥再见!”
“不好意思啊!娟姐说,随车有赠送坐垫,是店里标配。您说的那种质量更好的,她说已经没货了。”小伙子一脸为难地解释着。
“啊,好的,我们,去办手续吧。”刘忻槐看时间不早了,不想耽误常纾勤看车,本来两个人就约好,下午还要去趟车管所的。
小伙子高兴地正要带他们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小伙子打着招呼:“经理好!”
“小岳,你这单是阿娟的吧?”经理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磁性。
叫小岳的小伙子点点头。
“你帮我去叫她一下。”经理的语调不容置疑。他客气地看着面前的四人:“请问哪位是罗记者?”
罗书蕾一头雾水地站起来:“你好,我就是。”
经理热情地伸手:“我是梁家灏,这家店的店长。我跟周正是大学同学。”
罗书蕾赶紧握手:“哦,你是正哥的朋友。幸会幸会!”
梁经理不好意思了:“抱歉啊,今天招待不周,耽误大家时间了。刚才周正这小子找我投诉来着,我才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妨,我们只差手续没办了。”刘忻槐并不介意。
“这样,你们稍等一分钟,一分钟后我让小岳带你们去办手续。”梁经理抬头见到阿娟和小岳远远地走来了,便走出休息区去迎他们。
三个人站在休息区外说了一分钟话,迅速往何斯嘉他们这边过来。
阿娟一脸抱歉地鞠了个躬:“对不起啊,刘先生,我们这边刚才实在是太忙了,希望您能原谅。这样,除了赠送您质量更好的坐垫,我们再额外送您三个油漆面。您看可以吗?”
“没问题,谢谢!”这个结果当然是最好的了。
小岳带着刘忻槐办完所有手续,又花了二十来分钟。四个人离开这里时,梁经理又跑过来送了一程。
凯迪拉克店在这个片区的另一端。刘忻槐把车停在这家店旁边的室外停车场,回味着第一次正式驾车的感觉。
坐在副驾驶位的何斯嘉和后座右边的罗书蕾先下了车。常纾勤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刘忻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快递吧?寄到我那儿的。还让我偷偷给你。为啥呀?”
刘忻槐迅速将它塞进了副驾驶位前面的抽屉里,慌张地望了望车外。
“瞅你这德性!”常纾勤嘲笑他那做贼心虚的样子。收到快递的时候,单子上寄件人写的竟然是何斯嘉。他也没问。这对小情侣在故弄什么玄虚,他这个单身狗还不想过度参与。当然了,只要刘忻槐不想说,他也问不出来。
常纾勤的买车过程顺利多了,他以9.7折优惠,开走了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何斯嘉提议中午大家去吃火锅,她来请客,一是庆祝她的申请通过了,二是庆祝他们买了新车。
四个人分两拨前往火锅店。
常纾勤安静地开车,心里的失落盖过了买车的喜悦。刚才他随手翻到了何斯嘉的朋友圈,看到她周三发了一张加菲猫手办的照片,写着:“看见你,好像掉进了爱情海里。谢谢老四的礼物!”
他顿时无法心安了。他原本以为,罗书蕾那天是没有时间买礼物的。他也不奢望她能单独向他表示一下心意。可是,她给她的朋友都买了礼物,唯独没有考虑到他。毕竟他还曾暗示过她,告诉她自己喜欢手办。
此刻她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叉打着盹,紧闭的双眼下依稀可见淡淡乌青。他猜她昨晚定是加班到很晚,要么是赶稿,要么是写采访提纲,一时心疼起来。饶是这样,今天一大早,她还是陪他们几个来买车,还给他们争取到了不小的优惠。想到这里,他计较不起来了,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小气和狭隘。
他释然了。她现在是还不怎么在意他。那又怎样呢?他又不准备放弃。他还得继续努力,等着她可以满心满眼地看着他的那一天。
后面无声跟着的白色奔驰车里,何斯嘉一刻不停地翻腾着。
“啧啧啧。恭喜你啊,我的男朋友。今天收获香车坐骑一台。我来参观一下。”她好奇地打开扶手箱,里面装着刘忻槐的驾照和一些买车的单据。头顶的遮阳板镜子被她拉到跟前照了半天,才推回去。中央面板上的数控按钮在她手底下划拉来划拉去,看得刘忻槐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失手摁了下去。
等她把手伸向面前的储物抽屉,刘忻槐大惊失色:“停!宝贝!你先别打开这个抽屉。”
“为什么?”何斯嘉手停在抽屉边,不由自主地问。
“我放了些不方便给你看的东西。等我拿出来你再打开看。”他硬着头皮解释。
“嗯?不方便我看?是什么?”她念叨了几句,又像是在问他。过了一秒钟,她撤回那只手,脸上一抹红色嫣然娇媚。
“床头柜里的那种?”见他一脸讳莫如深,眼睛向前地专心开车,她麻着胆子问了出来。
刘忻槐心头一跳,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如你所想。新品种。”
“那我要看。”她好奇地坚持。
“别看。惊喜。到时候就知道了。”他言简意赅,却是什么都说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放这里?你这脑子是不是成天都在想这事?”她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啊呸——我收回刚刚这句话。”
刘忻槐脚下一激灵,车子陡然快了起来。他立刻收住心神,缓缓减速。
还好快到了,前面就是火锅店。常纾勤已经在靠边,准备驶入停车场。
刘忻槐打开右转向灯,嘴角勾出的笑容转瞬即逝,面色深沉地说:“那倒没有。不过的确是一直都在想你。各种各样的你,包括它出现时候的你。”
“你这个色狼!”何斯嘉没眼看,双手捂脸,嗓子里冒出委屈的呜呜的假哭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真想回到一分钟前,绝不让自己说出那句话。
白天把购车的前后手续都办好,晚上,车子就开进了念德公寓的地库。他们租的车位离电梯并不远,走路一分钟就到了。
刘忻槐进了屋,先是把闷头写了半天论文的何斯嘉叫起来,盯着她把药吃了,就钻进卧室翻译论文资料去了。
广州的下一次会议定在6月中旬。h大的荀教授最近几天发了很多权威的英文资料过来,既是给他作参考,也是希望他帮忙翻译。他看到好几篇论文都有点眼熟,从他积攒的论文库里一查,果然找到了现成的中文版本。再往下一看,竟有三分之二的论文已经翻译过了。他的任务就变成了逐字逐句核对中英文版本,看看内容是否有出入。剩下三分之一的论文翻译,对他来说也不难,时间上宽裕多了。
老乔给他接的这个项目的确是个好项目,跟他以往的研究方向是有一部分重合的,论文输出量也不会小。至少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他既不会太清闲,也不会太忙碌,可以保持着自己喜欢的节奏。
夤夜时分,一袭窗帘如画,隔开暗黑天幕与一室春浓。何斯嘉躺在他身下,迷离温煦的眼睛半睁着,脸上是交错的迷惘与沉沦。
皮肤的温度不断上升,亲吻和触摸一次比一次肆意。他的目光清澈湿润,如一潭幽深的湖水,随时要将她吞没。
“你不是说新品种?”朦胧中,她瞥见他拿起一件东西。
刘忻槐倏然一滞,伸手熟练地从床头柜里换了一个。
幸亏他早有准备。吃完午饭,他坚持把她送回家让她休息,自己同常纾勤去了车管所。从车管所出来,两人各回各家。他去了趟超市,买了点新的必需品。
周日早上7点,moc的大巴从S大南门接走了何斯嘉。上了车,李梦寻在第二排兴奋地招呼她:“姐,过来这里坐。”
何斯嘉在她旁边靠窗的位子坐下,回转头恋恋不舍地从车窗里挥手,看着刘忻槐在站台上越来越远,慢慢变小。
说实话,大周末的,她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虽然她向来不黏人,但是周末跟一群不甚相熟的同事去团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跟男朋友甜蜜地约会一天来得高兴。
刘忻槐牵着她的手,一路送她到学校南门来等车,眼底的黯然她不是没有看见。她心里也很是不乐意,忽然右眼皮开始地突突地乱跳。
她伸手按了按跳动的眼皮,若无其事地安慰他:“怎么办,刘老师?好想把你打包一起带走。一点儿也不想跟你分开。呜呜呜。”她圈着他的腰,倚在他胸口,心神凝滞,感觉怪异得很。
以往她从未有过这般难舍难分的经历。她也说不清楚,就是对今天的团建有一种难言的抗拒和莫名的预感。
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台的方向。刘忻槐已经不见了,说不定已经走回念德公寓了。
车上一片昏睡。大概是都起得太早了,为了赶到moc的总部集合坐大巴,起得比工作日还早,上了车就只能补觉了。
李梦寻也坚持不住,靠着座椅在闭目养神。几个经理都不在大巴上,估计是自己开车过去了。
车子在路上走了个把小时。何斯嘉也有些困,却是忧心忡忡地睡不着。车上只有她和司机两个醒着的人。偶尔有电话响起,又很快被掐掉。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飞速轮换的风景。高楼、大马路和密集的车流人群渐渐不见了,绿野荒地和稀疏低矮的房子多了起来。她明显地意识到,他们正在远离繁华喧闹,靠近清新寂远的自然。
前面地势陡变,出现一带丘陵,长满绿树荒草。车子随山势连绵起伏,在山坳里的一片平地上停下来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醒了过来:“到了到了,快下车。”“哇,这是什么宝地?简直不要太美。”“看,那儿有个湖!”
半车人都朝那边看去。平地里有一方白色尖角铁栅栏围着的院门,门内挺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别墅,周围狭长的一带是菜地花棚、沙地草坪、游泳池等设施。院子环抱着一面蔚蓝的湖水,对岸是一个建在半山腰上的高档住宅小区。远远望去,楼群间距疏阔,外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窗洞。
大家欢呼着陆续下车。不远处的栅栏边,已经停着四辆小汽车。何斯嘉认出来,其中一辆奥迪是顾宁睿的。
陈卓也来了,走在他旁边的是个年纪看着跟他不相上下的小姑娘,看样子是此行的领队加后勤。她把大家领进院门,原地建了个群,就宣布解散,各自行动了。
李梦寻悄悄给何斯嘉介绍,她是公关部的主任向之影。这次来的除了产品部、设计部、技术部的同事,还有一些公关部的,很多人何斯嘉都不认识。李梦寻跟何斯嘉保证:“有事儿你就找我,我随叫随到。”
何斯嘉感激地说了声“谢谢”。陈卓走过来提醒她俩:“姐,咱们群里发消息了,看看通知。”
两个人都打开手机。向之影提醒大家修改群名片为真实姓名,发了别院的地图和这天的活动日程。何斯嘉看了看,他们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之后是上午茶歇,在别墅一楼大堂集合,别院的主人会过来带大家参观。
三个人跟在大部队后面往里走。
走进这座院子,众人方觉别有天地。别墅白墙青瓦,是时下最耐看的现代田园风格。精心修葺的一楼小院面积很大,院门上方挂着大字“风卷云墅”,从外面远看,它像个自成一体的小花园一样,环绕着整座楼房。
单只这座房子给何斯嘉的冲击感,已经让她觉得不虚此行。他们路过一片庞大的花卉农田,笼盖在白色大棚之下。后面连着一个樱桃园,红灿灿的果子挂满枝头。
别墅楼前是宽广的大草坪,从中间水泥台阶下去,走过斜坡,就到了湖边的鹅卵石小路。湖边散落着一排胶囊形状的小房子,单独成间,每间可以住一到两人。何斯嘉钻进去看了看,躺在那儿,有小窗面向湖水,风景绝佳。她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刘忻槐。
湖边有一片斜坡垒成了大平面,摆了些烧烤架子和用具,估计是个烧烤基地。
再往前走是一排运动场。有篮球场,乒乓球台,台球桌,羽毛球网,还有一个飞盘基地和一方游泳池。何斯嘉直看得眼花缭乱,跃跃欲试。
“你们看!”陈卓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两层小木屋,上面写着“小卖部\\u0026问询处”。地图上显示,这里卖一些零食,必需品、日用品和自制的周边小产品,还可以租借渔具和体育器材。自然,也可以回答有关这所别院的一切疑问。
一大波人停在这里。窗口的两个姑娘有条不紊地组织大家排队,依次给大家办理租借。何斯嘉和李梦寻赶过去排在队伍末尾。她们商量着打几局羽毛球,再去打台球。
陈卓在一旁接了个电话,小声叫着何斯嘉:“姐——微信。”他指了指手机。
何斯嘉打开手机。顾宁睿三分钟前给她发了条微信:“你之前说的,以朋友的身份给我心理咨询方面的建议,还算数吗?”
看来她的羽毛球要泡汤了。何斯嘉鼓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写道:“当然。你需要的话。”
顾宁睿很快回复:“方便的话,现在到别墅三楼的咖啡厅来找我。”
何斯嘉跟李梦寻交代了一声,一会儿让陈卓先陪她打,自己办完事再去找他们。她敛了敛心神,转身往别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