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遇见她是意料中的事,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面,运动鞋广告在电视上轮番播出后,魏司成了学校里的小名人,广告的原本代言是吉南音,海报和广告的制作都是以吉南音为主角,可没想到拍出来后,原本只是个衬托的魏司却意外抢眼,好几个镜头都对他做了大特写,就连海报都是突出吉南音与魏司,优雅与阳光并存,咋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两位帅童星同时代言。
运动鞋的厂家花了重血本,广告轮番轰炸各大电视台少儿频道,在如此强烈的震憾效果下,魏司这个老街上的小混混,学校里老师头痛的熊孩子一跃成为了校园风云人物。
少年情怀最是朦胧珍贵,这时候的孩子也挺早熟的,对帅气少年的崇拜和仰慕使得许多小女孩子们都纷纷关注起从前不起眼魏司。
徐小妙就是其中一个递情书的女孩子。
“魏司同学,请你收下好吗?”可爱少女徐小妙眨巴着两只清纯大眼睛望着魏司,手里递着一封散发出清香味的。
如果不是上辈子经历了一回徐小妙的狠心,魏司没准还真的欢呼雀跃地收下来了,可是现在,他看着那封花边信封,再看看徐小妙纯情的脸庞,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过去爱得真诚,毫无保留,最终负于金钱与物质,现在他的心里平静如水,要断自然是断得干净,不知为什么,在面对徐小妙的大眼睛时,魏司竟有刹那恍惚,他好像透过那双眼睛非常想见另一个人。
同样有着黑黝黝大眼睛的男孩。
魏司只迟疑了一秒就转身甩着书包奔回课室,发现桌位上小盛同学正低着头一个人闷闷地坐着。
见到这个背影,他好像松了口气,拉了拉书包带走过去,“嗨,干嘛一个人坐这里,还不回家吗?噢,是等我啊,今晚上我们家吃饭好不好?我妈肯定又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
盛锦世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嘴唇,低下头闷闷地说:“你刚刚不是在跟徐小妙一起吗?她是不是要上你家一块吃饭?”
魏司掏掏耳朵,“没有啊,我怎么会邀请她上我家,嗨,你在想什么,我跟她一点事都没有,真的,我发誓。”
“可她好像很喜欢你啊………她长得挺漂亮的………你不喜欢么?”小盛同学自己都觉得自己话里透着股酸气,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说出来。
魏司噗哧笑了,用力捶他一下肩膀,“你瞎说什么啊,我才没那个心思呢,好啦好啦,你别那付哭丧脸的模样,正好我今天带了点钱,走,我请你去吃麻辣烫!”
五十元钱在这个年代数额也不算小,当然也不算大,盛锦世知道这是魏司挣得广告费,陈美好大发慈悲,特地奖励他的。
两孩子背着书包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来到了麻辣烫一条街,天气快入冬了,贫下阶层的人们都挤在一块吃的热火朝天。
魏司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放在桌上,豪气地对盛锦世说:“这些钱足够你吃饱。”
麻辣烫确实便宜,几十元钱上了一大串,足够撑死人,小盛同学哪有吃过这种野味,又香又麻又辣,简直比烧烤还来劲,不一会就吃得满头大汗,魏司早就湿透了,他也不管快入冬的夜里冷,利落地把校服外套脱下扔一边,甩开膀子哧溜哧溜地吃起来。
盛锦世抿着绯红的小嘴默默地望着他,魏司比一般的孩子要长得快,个头高,身体壮,结实的胳
膊纹路隐约浮现在灯光下,一晃一晃的,有种说不出的令人着迷的味道,盛锦世第一次这样大胆而认真地望着这个壮男孩,内心那股莫名渴望的情结在暗然浮动。
“哎,你看我干嘛?你也吃啊!”
“好辣,我不太吃得了辣,吃这么多就可以了。”盛锦世被他一叫,忙抹了抹红嘴巴,这一抹,红辣椒油都抹到脸颊一边去了,活像画了几道油彩。
魏司扑哧一声笑出来,放下手里的麻辣烫,伸手去擦他的脸,“还说吃不了辣,这都吃了多少串才说吃不了,还抹得一脸油。”
手指粗糙地抚摸过盛锦世的脸,像被细微电流淌过般,盛锦世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竟有种想贴过去的冲动,他扭过头,脸皮越发的红烫,只好站起来说:“我吃饱了,现在也好晚了,我想回家。”
“行啊,不过先陪我上个厕所,这边黑死了,我一个人怕找不着路。”魏司拎起校服外套伸手去拉盛锦世的手,这本是个最自然不过的动作,可盛锦世却像受了惊吓似闪躲了一下,魏司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啦?”
盛锦世低着头说:“我陪你去可以,不过我不进去了,你快点解决吧。”
“哎,你不是喝了很多可乐吗,你就一点不想上厕所?快快快,我们一起去解决。”魏司没留意到盛锦世稍稍变色的俊脸,只是一瞬间便一闪而过,站在阴暗发臭的临时厕所里,魏司哼着小曲放着水,他边哼边扭过头去看盛锦世,没想到这位小盛同学居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夹着腿没动。
“你干嘛呢?都憋成这样还不脱裤子啊?”魏司奇怪地问。
幽暗中,盛锦世用似乎有些战栗地声调回道:“你,你先出去吧,我等会再……..”
不是吧,这公子哥居然是怕羞了。
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魏司,好像学校里也是没见过盛锦世跟大伙上洗手间,似乎每次都是放学后没人时,才看见他一个人忐忑不安地走进洗手间。
魏司没说什么,出去后又倒了回来,不过他没有进去厕所,而是猫着腰潜伏在脏乱厕所的一角,透过微弱的灯光,雪白发亮的嫩长腿尽头有着令人疑惑的部位,魏司睁大眼睛看见了盛锦世不同一般的构造。
灯光太暗,视线有些模糊,但魏司确实是发现盛锦世跟自己不太一样,哪不一样他一时说不出来,就觉得这家伙有点意外了,看着明明就是个男孩子啊,怎么会…….难道没发育好?
纵是23岁心理的魏司也不是见多识广的人,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觉得是不是自己多疑又眼花了,晃了晃头,魏司还是选择不当回事。
果不然如魏司所料,卓云已经介入那位新锐导演颜风的首部文艺派电影,此次男女主角都是演艺圈小有名气的实力派演员,而做为配角的男一号的学生,卓云破天荒地亲点了几个少年童星面试。
其中正有魏司。
明亮干净的走廊里,魏司有些紧张地握着手里的号码条,一共十个人,他排第五个,很好,不前不后,好像运气不错。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起,魏司抬起头一看,五六个助理保镖的拥簇下,吉南音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间,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好几个在等待中的男孩都紧张地站起来,吉南音仿若置之度外,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当走到魏司面前时,他突然停顿脚步。
偏头侧目,长睫微垂,漫不经心的话语轻飘飘地传来:“你觉得,你有多少把握能赢我?”
魏司抬起头看着他,手心里的纸片都快揉湿了,他咽了咽喉咙,毫不迟疑地回道:“我会尽我所能去得到这个角色。”
吉南音轻轻哼笑一声,终于转过脸正视着他,漂亮的唇线浅显弧起道似笑非笑的痕迹,“说得好,不过,如果你没有你那位好同桌,你连这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单靠别人的施舍是不可能得到好角色,像你这样的条件,只能拍拍几个小广告,别太不自量力!”
一群人全都用轻讽的目光扫过魏司,脚步声渐渐远去,魏司看着吉南音神采奕奕地走进面试室,咬了咬牙,缓缓地坐下来。
“我们是不可能得到这个角色的,你死心吧。”
魏司扭过头,看见周密斜靠着墙边悠悠地说道:“你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吉南音这个人不简单,别以为上一次拍广告他帮了你,你把他当好人,其实他这人我了解,根本不可能真心实意对任何人,因为啊,他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人。”周密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他是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家伙,能力跟我们这帮人不是一个档次,所以呢,你最好做好被弃用的准备。”
见魏司没说话,周密又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想靠你的那位好同桌帮忙吧,星亚唯一的小公子,我说,你还是别想了,小公子太小,这么大的事卓总监是不会让他做主的,我听我的经纪人说,这是星亚投资的第一部电影,手笔挺大的,肯定得赚回来,所以是不会请我和你这种没名气的小子。”
“那你还来干什么?”魏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周密撇撇嘴,“你以为我来是为了面试这角色吗,呸,我才没你傻,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只是来当个幌子,其实这部电影早就内定好角色了,我是男配三号,演男主角的一个学生。你呀,还是回去吧哈。”
周密吹着口哨转身走了,魏司双手紧握着手里的纸条没出声,他不能放弃,这是个进入演艺圈最好的机会,不管怎么样也得争取一下。
这个机会是他向盛锦世要来的,小盛同学十分听话,自从那次麻辣烫后,两人关系又更进了一步,一想到盛锦世那张白净清秀的脸庞,魏司嘴角就忍不住弧了起来,这小家伙,比徐小妙还可爱呢!
“五号!魏司!”
魏司一激灵,马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面试室。
文艺片的名字叫《相守》,讲述一位男教师收养了自己暗恋过的女孩生的私生子,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个人顶着各种流言蜚语独自抚养,从而牵扯出连绵不绝的情感故事。
男主一号是近几年势头正红的电影界巨星聂胜远,十多年前的聂胜远英挺俊朗,玉树临风,主要演一些武侠电影中的正义角色,这是他第一部转型之作,魏司知道他之后会迎来事业最耀煌的十年,并且成为电影界不可跨越的顶尖元老级巨星。
魏司角逐的角色正是这个私生子。
此时他手上捏着只写着几句台词纸条,闭上眼睛,魏司让自己平静下来,内心酝酿着这个角色。
他的对面坐着三个男人,总监卓云、新锐导演颜风和男一号聂胜远。
魏司所试演的情节是当私生子十二岁时,从未露面的母亲来接他离开,他执意不愿走,而养父男教师却狠心将他推出门外,他冒着大雨站在门外,对门里的养父说了几句话。
端坐在椅上的颜风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与此同时,面试室里响起了浠浠沥沥的雨声。
四周寂静地只留下煸情的雨声,魏司缓缓睁开眼睛,用一种执着而悲伤的目光望向了对面的聂胜远,他吞咽了一下喉咙,沙哑低沉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最舍不得的人是你,爸爸,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亲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眼泪在眼眶里浮动,魏司低下头忍了忍,用手背倔强地抹一把眼睛,然后倏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咬着牙,突然对着聂胜远大声咆哮:“我爱你爸爸!所以你不能抛弃我!”
这一声震憾的呼喊让所有人都怔在原地,聂胜远眼中闪过一丝惊叹,看着眼前声嘶力竭呼喊的少年,他竟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一惯镇定的颜风移动了一下身体,他望着魏司,目光中有着耐人寻味的欣喜,这个少年表演的太棒了!打破了之前几位试镜少年的表演手法,前面的少年包括吉南音都是以一种带着悲情哭腔的声调在表演这一幕,而他,却是以一种少年被亲人抛弃的愤怒和悲痛在演示这一场戏,把一个十来岁性格倔强的男孩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难得,真是难得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