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可是想起了伤心事?”
“你见过厨房大院里有个大烤炉吗?”
“见过,今天打扫看见了,脏得一塌糊涂,全是蜘蛛网。”
“在温谷山之前,是一个毛总管,他最擅长用这烤炉,烤出来的点心菜肴五花八门,尤其是小点心,小孩子没有不喜爱的。那时候我家孩子小,家里又遇到了事情一时吃饭都困难,孩子们经常饿得哭,毛总管时不时会给我一些不好看的小点心,让我带回家给孩子垫饥。”
“这位老总管倒是个和善的好人。”
“和善的好人可架不住有野心的手下暗中捅刀子啊。”
“温总管怎么把人弄走的?”
“毛总管做点心用的一些辅料,是要专门去夷人坊买的,库房去采买了来,定量往厨房放一些,用完了再给。”
“然后?”白蔻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后有一天,毛总管烤了三少爷最爱吃的一道甜点,没过多久,三少爷就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当时三位老爷都在外地任上,老国公虽在家可他到底上年纪了,偏偏大夫人正怀着六少爷,情急之下就动了胎气。哎哟,府里那简直是一团乱啊,连连请了几位太医,那边救小的,这边管大的,把宫里的圣人都惊动了,太后、皇上、皇后都派了内侍过来询问。”
白蔻完全能够想象那上下乱成一锅粥的场景,情不自禁地面部肌肉抽筋,“那个谁为了上位,不惜拿世孙来当垫脚石?”
“那个时候,三少爷也就四五岁的幼童,还没不到立世孙的年纪,但大老爷是世子啊,世子的嫡长子那是多金贵的身子哟,宫里的内侍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可是大的也好,小的也好,什么都灌不进,差点府里办两场丧事。”
“毛总管就为这事倒了血霉了吧?”
“反正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且,受牵连的不止毛总管,因为这不单单是投毒,而是整袋干果都混入了毒药炮制过的干果,所以库房是第二个跟着遭殃的,然后就是夷人坊里卖这食材的铺子,商人破产倒闭,一家老小不知去向。”
“连商人都受到牵连了?”
“因为除了厨房里用剩的以外,库房里还有一袋有毒的,那可不就找到了商人那儿去了么。”
“婶子怎么会知道这事跟那人有关系呢?”
“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但侍卫抄检厨房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眼,觉得有一袋干果香得古怪,有一股说不清的甜腻味道,没过多久就听说正是从那袋干果里检出了毒药,那甜腻的味道就是代替的毒药。”
“唔,本来用炮制干果是一种正常工艺,谁会想到那就是毒药。用途一般是包在点心里,用烤炉一烤,激发出一股好闻的甜香气。咦,三少爷以前是吃甜食的?”
“自这事之后他就再也不吃了,烤炉也没人用了。”
“呃,婶子,我们跑题了,先不说三少爷,你后来怎么发现跟那个谁有关系的?”
“就是那干果的香气啊。这投毒的事过去之后没几个月,有人在厨房发现了老鼠的痕迹,那自然赶紧四处下耗子药呗。然后我就又闻到了那股味道,看到了那人在捕鼠笼前面倒干果。我还特意上前问他干嘛拿这么好的干果来用,他说老鼠挑食,不用点好东西根本不上当,而且那干果是以前拌了没用完的省得浪费了。”
“同样的香味,同样的干果?”
聂三婶点点头,一口喝尽了杯中茶水,“一模一样。”
白蔻接下杯子续了杯水放到聂三婶手中,“婶子从来没跟人提起过这事?”
“哪能提?哪敢提?事情都过去了,夫人和少爷都平安无事,六少爷也健健康康地出生了,这倒霉事还提什么提?”
“说的也是。而且没证据证明婶子前后两次看到的干果是同一批药水拌出来的。”
“就是啊,我想起这事都后悔,为什么当初他们抄检厨房的时候,我没有弄几粒那有毒干果在手上,这样也好有个比对。”
“婶子,你别想这茬了,这跟你没关系,搁谁身上都想不到。现在回过头想是那干果气味特别引人起疑,可这世上无味无色的毒药多了去了,当时那混乱场面谁还能冷静处事,只想着要是主子们出了事,少不得要几个陪葬的。”
“是啊。”聂三婶再三叹气,但得了白蔻的宽慰,心里也倒是终于放开了一些。
“多谢婶子特意提醒我这事,我会小心提防的。”
“那家伙自从坐上总管位子之后,跟他不和的都被他弄走了,现在手下的人多少都跟他有几腿关系,你们这些新来的他早就盯上了,天天眼睛看着那几个长得好的,这次比试之后送走了几个他看中的,我还听到他一边抽烟一边惋惜呢。听婶子劝,抓住这次机会,别回来了,这厨房里的人事早就烂透了,说不定哪天主子就下手整治,你何必搅在里面损了自己名声。”
白蔻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点了头,没告诉聂三婶,厨房里的这点烂事三少爷是知道一二的,三少爷都知道的话,大夫人也肯定是心中有数的,只是在等待一个清理的机会。
没想到温谷山连着三老爷那头,现在他已把厨房视为后宫,这个名声毕竟不好听,有损国公府颜面,尤其是府里面云英未嫁的小姐们的颜面,那是大事!
只是现在三老爷丁忧在家,当着他的面大夫人不好主动找厨房的麻烦,何况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给大老爷面子,想要好好洗刷一下厨房的污秽,需要另一个更光明正大的理由。
而且必须得有正当理由。
鲁豆豆还在东厨房呢,大夫人要顾着阖府的颜面,她至少也得顾着豆豆的颜面,可不能让她清白小姑娘的名声白白地给贬损在这里。
白蔻再次谢过聂三婶,互道晚安,沿夹道回院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