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权钱交易吧?啧啧啧啧,有钱真了不起,好大一张嘴,敢许这样的诺言,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兑现,反正人已经在他们家做寡妇了,真到要出钱的时候哭个穷,说生意不好家里赔本没钱了,就完全赖干净了,到那时童家人难道还能把童明俐又带回去?那时她可真是寡妇再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退婚后她依然是黄花闺女。”
“对啊,府学里大家已经骂了一天了,宫长继带头骂起。”
“这男方家是什么来头啊?大地主么?”
“不是京城本地人,是直隶地面的,但离京城要远一些,好像在老家还真是大乡绅,然后为了孩子念书搬到京城来,顺便做些生意,为族里有前途的年轻人奔忙,那个男孩从小在私人书院念的,所以考中秀才和举人后为了报答师恩就一直在那里念着,书院也拿他当个招牌跟府学抢生源。”
“童家人现在什么意见?对方这一招够狠的,直接用钱开路,童翰林家心疼女儿可以不理会这恶心人的条件,其他族人可就不一定了,要是亲属劝说,童家还能不能顶住?”
“所以才把童明俐送过来暂住几日,对方敢上童家闹事是仗着有婚约,绝不敢来晔国公府,童家大概是想拖到那年轻人咽气,婚约自然作废。”
“作废?太天真了,男方家这么闹腾,肯定不会人死了就算完事,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叫望门寡,只要女方进了门,管她是嫁的活人还是牌位,再过继一个小孩子到名下,有妻有子有香火,那男的死了也瞑目了。”
这下轮到顾昀咋舌不已了。
“……还真不能大意了,很有可能哎。”
“所以,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一个老家是乡绅但在京城做生意的家庭,好不容易与翰林家的闺女有了婚约,然后自己儿子出了问题,怎么还有胆子闹成这个样子,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翰林们又都在天子身边侍奉,那一家人是凭什么这么笃定事情闹大了也不要紧的?”
“呃……”顾昀眨巴几下眼睛,“……你的思路是不是有点太跳跃了?”
“不要跟女人的直觉讲道理。”
“好好好,反正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把这出闹剧从头到尾看个完整。”顾昀突然贱贱地一笑,猛地扑倒白蔻,在手托住她后脑的同时跟着压上偷个香吻。
隔日顾昀在家歇着,虽然不是休沭但他现在上课自由,偶尔是不必去府学的,这么热的天正好在家休息,因此上午时分他去找顾景,两人一块去二夫人那边看望童明俐,听她说一说进展。
但童明俐并不想讲自己的事,她只每人招待了一杯茶就送了客,在姑姑这里她的心情得到了平静,除此之外她不想和人再谈论她这糟心的退婚。
顾昀在童明俐这里一无所获,又没事可做,于是回房自己看书,等白蔻忙完了回来又抱着腻乎一会儿。
吃午饭的时候,小叶子递进来一封信,望江楼的老东家写来的,消息贩子有消息了,要借顾世子的人手用一用,但地点却约在了下坊一带,一个和鸭池坊曾经的混乱程度不相上下的东胜坊。
于是顾昀和白蔻吃过午饭就更衣出门,为了不引人注意,一群人就在街上雇了车子分头出发,互相假装陌生人赶往东胜坊。
顾昀和白蔻对东胜坊也很陌生,而且顾昀个人的气质与下坊这一片格格不入,他只得远远地先下车,两个侍卫陪着他,白蔻和其他人悄悄地潜入东胜坊,与望江楼的老东家接头。
老东家已经先从消息贩子手上拿到了情报,与顾昀和白蔻相约的地方是一处赌坊,一身便衣的白蔻与同样打扮的侍卫们假装陌生人分成几组进去,里面乌烟瘴气,充斥着低劣烟草的气味。
白蔻直接假扮成来寻找自家大人的孩子,焦急不安地在人群中一边寻人一边喊着“爹爹爹”。
像这种家属来寻赌红了眼的亲人的场面天天都有,赌坊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因此看守场子的打手们也就懒得上前阻止,他们知道寻不着人的话自己就会走的。
侍卫们分散在人群里,手里捏着几吊钱,假装寻找顺眼的台子赌两手,赌坊的人一双双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更加不理会白蔻这个小丫头。
白蔻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了望江楼的老东家,他站在一张赌大小的台子前,一身布衣打扮,身上一块块不知道是酒渍还是油渍的污渍,看上去很落魄的样子,手边的钱袋子也瘪瘪的,一副完全输光了的赌鬼形象。
“爹啊,别玩了,我们回家吧!”白蔻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臂。
“去去去,别烦我!”
“你都输光了,还玩什么呀,快回家吧,都没钱吃饭了。”
“小孩子懂个屁!滚开滚开,别找我晦气,信不信我抽你!”
“哟,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有个这么小的闺女,老当益壮啊!”荷官看着发笑,手上推着杆子在台子上拢钱,他这话也勾得其他客人哄堂大笑。
“哎呀,老来女老来女,惯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没大没小的。来来来,不理她不理她,继续继续。”
“你钱都输光了还玩什么呀,回家去吧,回家拿钱明天再来。”荷官瞥了一眼已经瘪瘪的钱袋,榨不出钱来的客人不受欢迎。
“还不都是你,都是在你手上输掉的,你是不是玩诈啊?”
“哎!老头子,说话当心点,不要闪了舌头!”荷官马上翻脸高声威胁,周边的打手立刻围了过来。
他们一动,散在人群中的侍卫立刻就知道是哪张台子在闹事。
“爹呀,别跟人吵了,我们快回家吧!”白蔻一副害怕的样子,一把抓起台子上的钱袋子,紧紧地抱着老东家的胳臂,死活把他拖开。
“就你耍诈,就是你,害我都输光了!”老东家挣扎着继续指着那个荷官骂。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就是他,就是他害你输钱,我们走吧,再不来了!不给他们送钱了!”
白蔻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在打手们的推搡下,跌跌撞撞地被赶出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