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听声音极为年轻的样子。刘泽跟随着管事进到了凌月阁,里面一大群的舞姬收拢着水袖正在往后堂退去,当前席上,端坐一人,头戴王冠,年纪与刘泽相仿,衣饰华美,俊采丰神,风流倜傥,想必便是平原王刘硕无疑。
“臣平原县令刘泽参见平原王。”根据汉制,百官对诸侯王是称臣的,以示诸侯王地位的荣崇。
平原王满面含笑,到是没有端大王的架子。“赐坐。”
“谢大王。”刘泽在管事的安排之下,在左侧客位落坐。
“听说刘县令是涿县人,亦是帝室之后?”平原王倒是对刘泽的出身饶有兴趣。
“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先祖曾受封陆城亭侯,遗居涿郡已有三百载。”刘泽据实以告。
平原王微笑道:“你我既同是高祖苗裔,同祖同根,不必拘礼,当以兄弟相称才是。”
“岂敢岂敢,臣出身卑微,大王贵为王爵,若以兄弟相称,岂不乱了尊卑。”
“贵为王爵?”平原王的眼中闪动一丝异样的神色,轻轻地叹了一声。
见有些冷场,刘泽忙拱手道:“臣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王笑纳。”说着,他以目示潘凤。潘凤心领神会,立即将那一对大笼子呈了上来。
平原王初闻礼物二字倒是有些意兴阑珊,待潘凤将那对大笼子放在堂前,揭去笼上罩着的红布之时,刚刚用余光瞥了一眼,接着便是双目放光,惊喜不甚。
“这莫不就是益州南中所产的孔雀吗?”
“正是。此鸟名为绿孔雀,原产于益州南中湿热之地,此鸟喜暖畏冷,故北方极为罕见。因其羽翼五彩华美,仪态万方被称之为百鸟之王。尤是雄孔雀开屏之时,色彩斑澜,璀灿夺目,乃人间少有之奇观。”
平原大为赞叹。“孤早闻孔雀之名。求之未得,引为平生憾事,今润德赠我神鸟,得偿心愿,孤王拜谢了。”
“那里那里,小小意思,大王喜欢就好。”
平原王心情大好,立即吩咐下人准备酒宴,准备和刘泽大醉一回。
刘泽忙道:“县署里面公务繁忙,臣不敢讨扰。就此告退。”
平原王坚持不许。“区区一个县署,能有什么重要之事,你们兄弟难得相逢,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刘泽趁机将平原王府那些个管事在城外霸占土地之事一一禀报,平原王一听大为光火。急令传那几个管事过来问话。
等那几个管事回来的工夫,酒宴已经齐备,刘泽架不住平原王的盛情相邀,连饮了数杯。席间又有歌舞助兴,其乐融融。
未等酒宴散去,那几个外府管事已在阶下候命了。
“据刘县令所言,你们几个在外面欺压良善、霸占民田。可有此事?”平原王此时一脸的铁青,大声地喝斥着。
几个管事的战战兢兢,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支支唔唔地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平原王勃然大怒,一拍几案。案上的酒壶都被震落在地。“你们几个混帐东西,孤的名声,全让你们给败坏了!滚下去,每个人都去刑房领杖二十,回去后将你们霸占的民田都给孤还回去。倘若再发现你们借孤的名号横行霸道的话,小心你们的脑袋。”
显然平原王平时极少发怒,此时吓得几个管事浑身哆嗦,叩头谢恩之后退了下去。
“平时孤王疏于管理,才让这些奴婢如此胆大妄为,让润德见笑了。”平原王面色略微缓和了一些。
“大王日理万机,这些琐碎之事那里能操得过心来。”
“什么日理万机?”平原王淡然一笑道,“孤整日里不过是飞鹰走狗,赏花弄草罢了。怎么样,润德可有兴趣看看孤王的奇花异草珍禽猛兽?”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平原王邀请了那里有拒绝的道理。
平原王开怀大笑,看得出今日他很是开心,笑容很阳光很灿烂。
刘泽将装有孔雀的笼子交给了王府管事,叮嘱他如何喂养及冬季注意要保暖的问题。王府的管事一一地应了,知道平原王特别喜欢这孔雀,管事们那里敢怠慢。
刚刚进府之时不过是惊鸿一瞥,现在刘泽在平原王的指引下游览了整个儿的王府才算是窥得全豹。与其说这是王府,倒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植物园和动物园,认识的不认的花花草草姹紫嫣红,春天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而这个时候的平原王府更是绚烂多彩,见识过甲天下的洛阳牡丹,而平原王府的牡丹竟然一点也不比洛阳的逊色。
一大群白天鹅优雅地在湖水中嬉戏,圈在笼子里的吊睛白额猛虎看到生人发出低沉的咆哮,金丝猴则悠闲地在宽大的笼子里荡着秋千。不过,让刘泽眼前为之一亮的竟然是一大群的鸽子落在了草地上。
平原王抛出了一把谷子,无数的鸽子蜂拥而至,挤在平原王的身前,咕咕咕地叫个不停。平原王呵呵笑道:“这些鸽子最是容易养了,不管他它们飞多远,只要到了吃食的时候,一总就能飞回来。”
刘泽心念忽然一动,鸽子,这不正是最好的信使吗?汉代时的通信还是靠驿马来传递,六百里加急已是最快的速度了,而信鸽一日可飞行上千公里。史上有明确记载最早使用信鸽是唐朝的张九龄,但在汉代,鸽子早已成为民间尤是贵族子弟赏玩的家禽,只是人们还没有意识到鸽子的可做为信使的重要意义。
刘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培育一批优良的信鸽,建立一套覆盖全国的信鸽通信网,与锦鹰卫的情报系统结合在一起,这无疑将大大提高情报传递的速度和可靠性。应用于行军打仗,那将更是一件克敌制胜的法宝利器,试想一下整整将军事消息传递速度提高五倍之后将会产生多么震撼的效果。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信息战都是不可或缺的,谁能掌握信息的优先权,谁将会牢牢地占据主动权。
平原王看到刘泽一脸痴迷的样子,还以为他同样喜好鸽子,笑道:“润德若是喜欢,不妨挑几羽回去玩玩。”
刘泽回过神来,恭声道:“这些鸽子乃是大王的心爱之物,臣虽然也喜欢鸽子,但怎可夺大王之爱?”
“不过是几羽鸽子而已,寻常玩意,怎比得上润德送给孤的孔雀珍稀,润德直管挑便是。”平原王倒是很不在意。
“那臣就却之不恭了。”刘泽早就心痒了,恨不得将平原王的这一群鸽子都据为己有。
在前世,刘泽有一个发小酷爱养鸽,在全国信鸽竞翔的比赛中还拿过名次,好坏鸽子他一眼就能瞧出来,刘泽常在他家玩,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一些挑选和培养鸽子的技巧。当下在这一群鸽子中挑了五对鸽子,一对雨点,两对白鸽,两对灰鸽。
平原王不禁有些懊悔,刘泽挑走的,可是他这群鸽子里最好的五对鸽子了。
“想不到润德竟然是识鸽高手,眼光这么毒,这五对鸽子可是孤鸽群里最好的鸽子了,全给你挑走了。”
刘泽心中暗道,要挑自然要挑最好的鸽子,我这可是要做种鸽的。刘泽挑选的鸽子不论个头大小,只挑那些骨骼硬扎,肌肉均匀而有弹性,翅膀薄而紧,眼睛明亮而有灵性的鸽子,只有这样的鸽子才有成为信鸽的可能,那些体型肥大目光呆滞的鸽子估计只能拿去红烧清炖了。
“大王若是不舍得割爱,臣放下便是。”
平原王哈哈大笑道:“孤王有言在先,岂可反悔,润德喜欢,拿去便是。”
刘泽恭声称谢,又与平原王交流了一下养鸽的心得体会,刘泽自然将前世所学来的那些识鸽养鸽的技巧吐露出来,平原王听得是心醉神弛,不觉已是红日西沉。
刘泽起身告辞,平原王意犹未尽,竭力相邀刘泽有空瑕之时多来王府,显然今日相谈甚欢,平原王将刘泽引为知己。
“恕臣无礼,臣身为一县之令,公务琐碎,恐无多瑕与大王会面。”刘泽可没有多少闲功夫整天来王府和这位养尊处优整天有大把闲情逸致的平原王磨矶。
平原王倒是长叹一声,道:“哎,孤王若有润德的出身该有多好,驰骋疆场、执政一方,为百姓为社稷做些有用之事,也不枉这来世一遭。”
刘泽倒是暗暗称奇,这平原王地位荣崇,可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要风得风,要雨的得雨,还算活得没滋味吗?
“大王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又缘何有此一叹?”
“润德,你我相交莫逆,今日便不妨直言了。我们这些诸侯王,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威风八面,但却是也如覆薄冰,战战兢兢而已。这一片封地,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囚牢罢了。还需得仰人鼻息,一言不慎,轻则削藩降爵,重则丢掉性命。唯有寄情于山水草木,纵情于声色犬马,才可排遣这无聊与寂寞。那里象润德这般为民请官,率性而为,就连林海刘平这些上官都不放在眼里,真丈夫真性情呐。”平原王的脸上透出的是无奈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