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锦棠倏然回头,大伯父富态的身子在钱渊之前。
他穿着湖蓝色半旧道袍,从未有过的落魄打扮,但是眼睛圆溜溜的转悠打量人,看起来年轻有灵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让他意志消沉,可见他有多心大多不着调!
“大伯父!”钱锦棠对着钱泽行礼。
“大哥!”都一一见过,钱锦棠才抬起头看向钱渊:“爹,我有话对你说!”
钱渊有一张肖像祖父,又继承了祖母所有优点的十分俊朗儒雅的脸。
身材也好,哪怕穿着旧衣服,姿态依然玉树临风潇洒不羁,据说钱渊年轻的时候冠绝京华,在京城很有名气。
和隔壁大美男张相公一样有人间三绝的美誉!
可惜人家张相公不仅长得好,腹内诗书,治国之道,凡是有人精通的人家都是个高手。
钱渊却连举人都没中,最多是个花瓶!
感觉钱锦棠说话语气有些疏离正式,钱渊嫌麻烦的说:“现在我忙的脚打后脑勺,只是吃喝玩乐的事情你就找你娘吧,我没时间!”
直接就堵了她的嘴!
钱锦棠有种意料之中的气愤!
但更多的是迷茫!
还记得七岁的时候,她和巷子里的纨绔兄弟们比阔绰,不敢管何氏要钱,就去找钱渊。
钱渊想也不想她那么小的小女孩拿着钱会多危险,都不问要钱做什么,顺手就给了一百两的钱票一沓。
是钱渊刚从账上支下来要买祝枝山画作的钱。
一千两!
快要赶上普通人家嫁女儿的嫁妆了。
金钱尚且如此何况其他!?
所以钱渊不是那种什么都苛待她的对她不好!
可是如果她想和钱渊亲近,人家就会躲的老远!
就像现在一样,到底是为什么?
两口子的行为都透着古怪!
不明缘由的活着,就好比视力不好的人,只能用模模糊糊的视线去看这个世界,可明明视线之外的世界清晰又富有色彩,千种姿态,万种人生。
你却不知道,看不透,多么难受和遗憾啊!
这辈子,把祖父救出来她就要问清楚真相!
当然,救人之前她要先自保!
“爹!”钱锦棠陡然间就哭了,盈盈一跪,哭着喊道:“救命!”
吓!
钱锦棠是老爷子钱守业的心头肉,被老爷子惯得无法无天,什么时候哭过?
什么时候跪过人?
她这不管不顾伤心欲绝的样子,把钱泽钱渊包括跟在二人身后钱锦棠没看见的钱谦益都吓坏了。
可钱渊并没有立即去扶钱锦棠,他越发觉得,女儿的事情会十分棘手!
可女儿这两天都没出门,那只能和后宅有关,钱渊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他有些不敢问下去,但是作为亲爹,他还躲不了。
钱谦益看不过去道:“二叔,棠姐求你,你怎么不吭声啊?”
钱泽说风凉话:“因为你二叔是懒鬼窝囊废,不想管!”
众人:“……”
大房爷俩两句话,钱渊被架在火上烤了,他咳嗽一声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和烦躁,低声问道:“一大早干什么哭哭啼啼的?什么命不命的,也不怕忌讳!”
桃桃知道小姐要说她的事情,赶紧跟着跪下来。
钱锦棠抬起头,用泪眼朦胧的天真大眼看着钱渊,悲痛欲绝的哭诉:“娘要卖我,要把我卖给严福当小老婆,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去给一个四十多的老头子当小妾,祖父知道了会多伤心啊!”
桃桃眼睛瞪圆,不是卖她吗?
怎么是小姐呢?!
其他人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慑到了。
钱渊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可能的事情?!”
那严福不是别人,正是小阁老严东楼的常随,是个下人!
说起来跟钱家还真有点渊源,但是远远没到钱家会丢掉脸面不要,把自家玉粒金莼养大的千金小姐送给他一个下人当小老婆的地步。
而且现在老爷子入狱,他们更不能跟严家往来了,不然老爷子出门就会被打上严党的标签,那是奸党,被仕林所不容,老爷子一辈子要名声,怎么能这么干呢?!
可虽这么说,他想到何氏和钱锦棠的关系,语气难免心虚!
钱锦棠没听出来,以为钱渊一点都不会信,毕竟何氏在人前装的很好!
但是她必须说,还不能说桃桃的事,这样等桃桃的事爆发,钱渊就会恍然大悟想到何氏果然是个坏人,从而讨厌何氏!
怀疑的种子种下,除非圣人才会不胡思乱想。
接下来,她得让钱渊去求证。
她抽抽搭搭道:“爹爹不信可以去问问娘,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肯定有原因!爹你真的不知道吗?”
钱渊心中一颤,知道自己必须要过去问个究竟。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钱谦益怂恿钱泽去追:“爹,这么大的事,二叔不见得能办好,您得跟过去看看,如果碍于礼节,在院子外等着也行啊!”
钱泽点头,追上去!
钱锦棠喜出望外,她确实需要大伯父当助攻呢!
怎么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哥,今天这么热情开窍呢?
钱锦棠没想那么多,她有更重要的事,她叫着桃桃道:“你去外院一趟,就说你是二夫人房里的云鬟,找一个叫袁嬷嬷的人,让她去找二夫人!”
听得钱谦益沉思的脸一震,可惜钱锦棠和桃桃都没看见!
桃桃懵懂的看着钱锦棠;“什么袁嬷嬷?奴婢从来都不认识她啊!”
钱锦棠推着她道:“快去,我认识就行了,让你去你就去!”
她自己腿脚不太方便。
从来没想过,四条腿换成两条腿竟然还不方便了。
不然她就自己去了,这个袁嬷嬷可是她要打脸何氏的杀手锏,时间恰当,看何氏的狐狸尾巴出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