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门外响起。
季颂贤眼睛瞬间发亮,小跑着出了院子,站在门口看到正从远处赶来的一人一马,嘴角勾起轻轻浅浅的笑。
马在医馆的台阶前规矩停下,成怀瑾从马上跳下。
此时,季颂贤才发觉成怀瑾这一路赶来,都是一手扯着缰绳控马,另一只手却稳稳的托举着一个大大的木盒子。
这么远的距离跑来,且还跑的这般快,其中的危险和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成怀瑾丁点苦不诉,跳下马来直接将盒子给季颂贤:“我将那些东西都带了来,你看看哪些有用。”
“好。”季颂贤答应一声,双手抱了盒子,又看看成怀瑾:“你也进来吧。”
两个人一起进了院子,此时季纲和季绛也都到了院中,见到成怀瑾两人一起点头,季颂贤对跟随出来的绕梁吩咐一声:“去准备一些烧酒,另外弄一些干净的白棉布。”
绕梁答应一声自动准备。
因着这里是医馆,有时也替受伤的人包扎伤口,白布倒有的是,烧酒也有一些,没一会儿功夫绕梁就取了来。
季颂贤叫上两位兄长还有成怀瑾进了季亿躺着的那间屋子,待几个人进去,季颂贤才肃容道:“为求爹爹的性命,我希望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反驳,要好好照着我说的去做。”
“你说。”季纲有些紧张的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浅笑一下,对成怀瑾道:“我听你说过原是学过些医术的,如此,这事就拜托你了。”
成怀瑾重重点头:“好。”
季颂贤这才将盒子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等将所有的东西全拿出来,季颂贤不由惊叹一声,实在是成平安藏的这些物件实在太全了些,也着实的珍贵。
有采血输血的用具,还有一些药,最后还有一些青霉素。
这些东西都是用英文标注的,若不是季颂贤得了那么些记忆。说不得还看不懂呢。
“咦?”成怀瑾看了这些东西也惊呼一声:“竟是英吉利字。”
这下。季颂贤也惊奇起来:“你竟是认得这些字?”
“学过一些。”成怀瑾点头承认了,叫季颂贤不由对他的师傅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心情,这得什么样的师傅才能教出这等妖孽一般的学生来?不说武艺文才。懂医术,会做饭,还看得懂英文……
一时间,季颂贤竟然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季亿,季颂贤这种复杂的心情也不过一闪而过。随后笑道:“看得懂便成。”
接着,她对季纲和季绛道:“我问了方大夫,也问了御医,都说爹是失血过多。除去补血外再无它法,而那些药材补血太慢了些,怕救不得爹爹。我想来想去,突然想及曾听人提及过有一种输血的法子。便拜托成指挥使去寻了这些物件,想采我的血给爹爹输进身体里,如今为着救爹爹的性命,也顾不得许多了,还请兄长不要阻止我。”
说完,季颂贤对成怀瑾点头:“你用那个玻璃筒装上针头扎进我血管抽血,将血放入吊瓶中,再给爹爹扎进血管里……”
不待季颂贤说完,季纲早已挽起袖子:“用我的血,我是长子,本该万事由我担当的。”
季绛也挽着袖子:“用我的……”
“不成。”季颂贤摇头:“并不是我不叫哥哥们尽孝,实在这血有许多种血型,若是血型不对输进身体里不但不能救命,反而会要人命的。”
“那妹妹的血型就对了?”季纲根本不相信,反问了一句,季绛也眼巴巴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苦笑一声:“我也不知对是不对,不过,哥哥也素知我时运最好,想来就是我这好运气也不会叫爹爹有事的。”
季颂贤这里跟季纲和季绛解释着,那头,成怀瑾已然挽好了袖子,又拿白棉布沾了烧酒在胳膊上擦试,季颂贤扭头看着一惊:“阿瑾,你的血更不成了,你和我们无亲无故的……”
成怀瑾抬头,眼中一片深沉:“师傅曾说过我的血是万能血,谁都可以用。”
“啊?”季颂贤对于成怀瑾的师傅更加佩服了,见成怀瑾真正有心输血的,她便点点头:“如此,我想着爹用的血怕会极多的,用你一些,再用我一些应该是够的。”
其实,季颂贤原打定主意是要都用她的血的,哪怕多抽些也要救季亿,如今成怀瑾的血可以用,她也不必那般逞强了。
这样说着,季颂贤按照记忆中的法子拿着针筒扎进成怀瑾胳膊上的静脉中,抽了满满一管的血。
季纲和季绛在旁边看着,眼中是满满的惊吓和感动,季纲抱拳为礼:“成指挥使的大恩大德我季家永世不忘……”
成怀瑾冷笑一声:“我不求这些,我不是为着你们,也不是为着季相,不过为着阿贤罢了。”
一句话堵的季纲心里难受,可看着成怀瑾又被抽了满满一针筒的鲜血,他多少话都再说不出来,人家拿着血来救自家父亲的命,就是刺他们几句也是该的,他若是说些难听的话,反倒是不识礼数,不知感恩了。
季颂贤抽了好几筒鲜血,一筒筒都注入到玻璃吊瓶中,再将吊瓶底下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长长的软管上连着的针头拿起来小心的扎进季亿胳膊上的静脉中。
看着血一滴滴顺着软管流进季亿的身体里,季颂贤长长的松了口气。
心中一放松,她再撑不住了,猛的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垂下。
她从不曾做过此等事情,刚才也不过是实在没法子强撑着来做的,实则她心里吓的不成。
虽然在记忆中知道人体中取些血并不会有事,可是,季颂贤到底是纯正的古人出身,又哪里见过这等事情,心里还是直打鼓的,尤其是用针扎进成怀瑾胳膊里的时候,她是强咬着牙才不叫手指发抖的,当鲜血被抽出来,她见到那种腥红色,险些晕过去,可想及季亿等着救命,也是硬忍着才度过那么些艰难时候。
慢慢的,半吊瓶的血输进季亿身体里,季颂贤看着季亿的脸上有些血色,登时一喜。
她赶紧挽起袖子叫成怀瑾:“阿瑾,照我刚才的法子抽我些血,这些血爹爹怕是不够的。”
成怀瑾二话不说也挽着袖子:“抽我的吧,我壮实的紧,些许血不算什么。”
季颂贤却不能答应,她一瞪眼睛,原本带些娇弱的气质顿时一变,竟多了好些霸道:“抽我的,你的血不能再抽了。”
成怀瑾看着季颂贤那纤弱白皙的一段胳膊又哪里下得去手,他颤抖的拿起针管又放下,再度拿起,还是下不去手。
季颂贤一咬牙:“若你下不去手只能我自己来了。”
实没法子,成怀瑾只能拿白布沾了酒给季颂贤擦了擦胳膊,又换了一根针头,这才将针管慢慢靠近季颂贤的胳膊,他双手青筋暴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心力才狠得下这个心来。
当针头扎进季颂贤胳膊里的时候,成怀瑾额上汗珠子滚滚掉了下来。
季纲拿了块布给成怀瑾擦汗,季绛却看的直抽冷气,满脸忧心又极心疼的凑了过来:“小妹,疼的话便说出来。”
就是疼,季颂贤又哪里敢说,她敢打保票,只要她稍一喊声疼,成怀瑾是绝不会再抽她的血的,怕是他自己抽成肉干,都不会再将针扎进她的血管里。
季纲给成怀瑾擦了汗,又将手指伸给季颂贤:“小妹若是疼的话就咬哥哥,还如小时候一样,哥哥皮糟肉厚经得住,妹妹这……”
一行说话,季纲那般大的人了,在官场里和那些老滑条如何争斗,再怎么费尽心力都没叫过一声哭的这时候却闷头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季绛眼泪也掉了出来:“回去哥弄些血燕,弄人参,弄何首乌,弄些乌鸡,都给妹妹补身子。”
“混说。”季纲瞪了季绛一眼,一边擦泪一边道:“补血最好用红枣阿胶。”
“是,是。”季绛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瞧哥哥混成这样,咱们用阿胶,用红枣,叫阿娘和你嫂子好好给你补血。”
就在这一片慌乱中,成怀瑾抽出一管血来,他轻松一口气,将那管血再度注射进吊瓶中。
季颂贤按住针孔,将另一只胳膊伸出来:“再抽些。”
成怀瑾使劲摇头,说什么都再下不去手了,季颂贤瞪他:“你若不抽,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这般威胁,成怀瑾还是不应,季颂贤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来:“你若是不抽的话,我便拿刀割破手腕放血给爹爹喝。”
这句话威力极大,成怀瑾无奈,只能擦了汗再度拿起针管。
一连抽了三管血,季颂贤的脸变的煞白,实撑不住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叫成怀瑾心疼如刀割,季纲更是蹲在地上闷头大哭。
绕梁这丫头也是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掉下来:“娘子,老爷若是不好就抽奴奴的血。”
季颂贤靠在椅背上强笑一声,忍着头昏道:“我无事,且等一等,绕梁你去弄些参汤与我,若是爹爹还不成的话,就再抽些血来。”
她这话刚说出口,便听到床上季亿嘴里喃喃着:“水,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