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灵魂有心脏,乔莞这颗心啊,八成已经被他吓得蹦出来了。
转瞬间,这个男人的手就像两把铁铲子,一铲一铲的往外刨,加上她刚下葬没多久,泥土松软,所以很快的,他就挖了三分之一。
听着轰隆隆的雷雨声,乔莞气得脸红脖子粗,如果她还有实体,一定二话不说的上前抽他一个大耳光子,她不就是拒绝过他么?到底是多大的仇怨,非得在她死后挖她老坟?
瞧着眼前的男人毫不停歇的动作,乔莞一时没忍住,她飘低了些,打不到他也要戳一戳他的脸,可刚与他的视线对上,乔莞立即被那炯炯的眼神吓了一跳。
她心有余悸的后退两步,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有点怕他的。
毕竟他是她见过的人里最高最壮的一个,加上肤色偏黑,神态威严,不苟言笑,咋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对象,所以平日连阿爸都得悠着点跟他说话,更别提比他矮了三个头的自己。
乔莞又看了眼他那两条比她大腿都粗的胳膊,脑海中不时浮起这人在后院劈柴的一幕,高壮结实的糙汉子,握着斧子把木桩当豆腐切,“啪”的一下,仿佛都快把地板给震碎了……
所以她能不怕他么?她这瘦胳膊瘦腿的,他轻轻一捏她的骨头不得折了……
乔莞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生前她与他并无过多的交集,毕竟在她眼中他就跟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似的,与谈吐幽默,斯文俊逸的王老师根本不能比。
所以她大多数是把他当成了亲人,哥哥,绝不涉及男女情爱,可除了她曾经救过他一命,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傅天琅的手心渗了血,连着泥土一起往外刨,好像不知疼痛似的,机械的动作。
乔莞看在眼里,眼瞅着他那坑越挖越大,心里不太是滋味。
正巧一旁的灌木“哗哗”作响,起初她以为是风,后来一回头,才知道是乔丽。
她手里抓着一把黑伞冲他们跑来,瓢泼大雨下,齐耳的短发被雨水淋成了名副其实的“清汤挂面”,厚厚的棉袄也湿透了,这会儿挂在身上格外的沉重。
她气喘吁吁的跑来,瞧着傅天琅的动作心里也是一惊,待回过神便匆忙将黑伞打开,遮在他头顶。
“琅哥。”
傅天琅不作声,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雨还在下,一并打湿了乔丽精致的脸。
她咬着唇,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流,一时间朦胧了视线。
乔莞看着她在傅天琅身后站了良久,眼眶通红,哽咽两声,最终扔掉手里的雨伞,蹲下身与他一起挖坟。
“好,让你看,看到你就信了是吧?!”乔丽低头,边哭边跟着刨土,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周围除了雨,就只剩下乔丽的呜咽与泥土被翻开的声音。
这一场大雨不知下了多久,这两人也不知挖了多久,直到乔莞抬头一望,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散去,雨停了。
这时,土坑里已经露出了棺材的一角,傅天琅顿了下,高大的背影似乎震住了,整个人突然有些抗拒。
他双目灼灼的盯着棺木的顶端,神情紧绷而压抑着。
乔丽也跟着停手,呆呆的在一旁看着他。
好半晌,这个男人又跟疯了似的挥开棺木上的黄土。
可明明棺材盖已经露了出来,只要把盖子揭开就能看到里面的尸体,可刚才还卯足了劲刨土的男人,这会儿却只是看着,没动。
乔丽愣了下,良久以后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像巨人一样的男人在最后一刻胆怯了。
“琅哥,你看呀?”乔丽一咬牙,催促,“莞莞已经死了!”
傅天琅绷着一张脸,轮廓极深的侧脸在昏暗的天色中,亦如一个没有生命起伏的雕塑。
乔丽见他半天没个动静,虽然对那口棺木慎得慌,可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了,索性冲上前,试图把棺材盖子掀开。
但是她一只手刚摸上棺材盖子,便被人一把扣住。
乔丽疼得哀嚎一声,这才发现扣着自己的那双手正微微的发着抖。
“疼啊。”
傅天琅目光深沉,松开了她却依然没动。
他静默的盯着那处,用力的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琅哥。”乔丽摸了摸被抓出一圈青紫的手腕,哭哭啼啼的说,“你接受现实吧。”
傅天琅眯起眼,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捏着,因为用力,额头上的血管甚至隐隐可见。
而就在这时,一直等不到二女儿的乔爸乔妈出来寻人了,夫妻俩带着几个乡亲一起上山,刚爬上山头看到的就是露出了一个棺材盖子的坟头。
乔老爹惊得双目暴睁,捡起一根木棍,想也不想的就与几个村民冲了上去。
“夭寿啊!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
瞬时间,几个庄稼汉子围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傅天琅。
乔丽尖叫一声,忙阻拦:
“爸,你做什么,让琅哥看,让他看!”
乔老爹甩手就是一巴掌:
“荒唐!”
乔丽一时被打懵了,只顾着在一旁哭。
刚才还跟块雕塑似的傅天琅突然低下头,微眯起眼,握成拳的手正不停的往下渗血。
而在静默了数秒后,他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一旁的庄稼汉子,手臂一使劲,轻而的把人甩开。
这下,跟着乔老爹过来的乡亲全震惊了,那两个人可都是平日干惯农活的糙汉子啊,这人是怪物吗?居然能这么轻易的把一个人甩开?
傅天琅一动不动的伫立风中,高大健硕的个头就像一个无法撼动的巨人,看似沉默无言,实则浑身透出一股子的肃杀的威严。
“反了你了,混账东西,走,跟我上派出所!”
见周围没人敢上前,乔老爹拾起木棍就往他身上敲,说也奇怪,刚才还把人当包袱扔的傅天琅,这会儿却独独不会对乔爸动手,可他不还手,却不代表他会一直被动挨打。
乔爸手里的棍子一共挥了五下,就在这第六下的时候蓦的被人抽走,只见他捏着棍棒的两端,稍稍使劲,这根约莫有手腕粗细的棍棒就这么断了。
傅天琅面无表情的把碎掉的木头扔在地上,也不看在场的人,径自来到棺木前,手指沿着边缘细细摩挲了一阵,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棺材盖子掀开。
瞬时间,棺中的少女映入众人眼帘。
那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长长的辫子安静的摆在身侧,身上还穿着那条白色的婚纱裙,紧窄的设计更衬出她不羸一握的腰线,而她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是一种不属于农家少女的白皙,双眸紧闭,栩栩如生的模样,漂亮得仿佛只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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