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想不到,盘原这次改了脾气,换成了细水长流,一小股寒气,摸摸搜搜,透过劳宫穴,如涓涓细流,叮咚而来。这让徐通扬大为放心:我这里烈焰腾腾,你这种小打小闹,别说十二个时辰,就是一百二十个时辰,我也熬得住。
看盘原的脸,却是另一番景象:额头上结了一层冰,半尺长的胡子不再飘散,而是朝两边挺起来,两眼万分迷惑,似有十万个为什么要一口气问完。
徐通扬很清闲,问:“前辈,怎么了?何以如此?要么,先停下来?”
盘原摇头,嘴唇紧绷着,没有张开的意思。
徐通扬大惑不解,强行把手掌移开,问:“请直言相告,我不会平白无故占人便宜。”
盘原深吸一口气,问:“你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我看看。”
徐通扬伸手,摊开:“没有呀。我的手是前辈抓住,抵在自己手上的,空空如也。”
盘原抓住徐通扬的手,翻过来正过去看了两遍,不说话,直接抵住,说:“才不到半个时辰,完了再跟你算账。”
还是溪流涓涓,还是一脸不解,满满一个时辰,盘原抽出手,问:“你手里不可能有开天斧,净天兽和阴阳棍并无此能,通天棍在你手里,也无此能。那么,护天剑也在你的手中?拿出来我看看。”
徐通扬:“请前辈相告,护天剑长什么样?”
盘原:“我要见过护天剑,怎么还会被封禁在这里三十万年?”
徐通扬:“前辈连见过都没见过,我还是今天首次听闻护天剑大名,现在两手空空,您说我有没有?”
盘原:“你通天棍不是也会缩进去吗?不是护天剑,怎么会只护你不护我?”
徐通扬:“通天棍也没有护我不是?差点儿被你用大巴掌摁死,还通什么天?”
盘原:“也对。这次还是我输,酒丸子也不要了。接着来,换手。”
徐通扬热衷于制定规则,但是,今天却无法说出口,刚才,对方明知道必输无疑,还要接着比试,自己后生晚辈,有什么资格争夺规则制定权?再说了,即使人家情愿拱手相让,难道就要接着使用原来的那只会赢的手?这么不要脸,除非牙喜魂那样的无耻之徒,稍有自尊的人,谁会厚着脸皮、扔掉自己赖以存活于世的尊严?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两掌相抵,通天棍又前出于掌心,顶在对方劳宫穴上。还是大水漫灌,还是寒流如注,还是压倒性、碾压性压迫。徐通扬立刻面红耳赤,一只手不由自主伸向坐下,手掌平展,按住那一大块黄金。
半个时辰过去了,盘原几次加力,徐通扬尽管满脸流汗,汗水打得眼都睁不开,但是,还是顶住了。
盘原这时才明白过来,不是自己不行了,是徐通扬比刚才厉害了,原因是自己的真力在源源不断地输给他,时间越长,对方越强。再有两三个时辰,就不是自己主动施压,而是眼前这个小男孩儿反过来抽气了。但是,一个时辰之约,绝不能违,再坚持一会儿,认输、换招。
盘原突然收手,徐通扬差点栽倒,说:“前辈,怎么不打招呼?把我栽死在黄金之下,谁来替你守这个冰窟窿三十万年?”
盘原连输三局,十分丧气,说:“还是你赢了。下面换个玩儿法,你拳脚怎么样?”
徐通扬看着盘原笑,说:“前辈,光是打架,好像不是那么好玩儿。能不能玩儿一些好玩儿的,比如走路。”
盘原不解其意,说:“这是拼命,不是玩儿。玩儿跟命没关系,就是大家在一起开心,拼命不一样,一点儿都不开心。既然不开心,怎么会玩儿?别以为你有通天棍就可以胡说八道,告诉你,就你这点儿真力,撑不动通天棍,只要我一巴掌打下来,连你带棍子,拍到一起去了。等我把棍子捡起来,那时候才好玩儿。”
徐通扬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大不以为然:“前辈,非也!您这么厉害,我害怕了没有?没有。干嘛不怕?把打架当成玩儿。生死算什么?您在这洞里活了三十万年,跟死了有什么不同?您都死了几十万年了,早就习以为常,干嘛要出去,活过来?
“活着不就是为了好玩儿?活着的时候,赶紧捡好玩儿的玩儿,死了,就是玩儿完了。玩儿完,就是高兴了一辈子,既然都高兴了一辈子,那就是视死如归了。在这里玩儿三十万年,再起来,跟一个新过来的小把戏儿玩儿,您看,生也是玩儿,死也是玩儿,翻过来正过去都是玩儿,游戏人生,这活得多有趣味?
“老斤斤于死呀活呀,您都这么大岁数了,累不累?活这么累,您何不选择接着躺到冰块里,再睡三十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