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77章—蜜瓜刨冰
七月。雨夜。
一场如骤暴雨之后，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之前那如豆的雨点即使是在家中都有些吓人，此刻的雨，却像是猫狗身上的细毛，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狂傲之死、禁忌之红、死亡与禁乱之神托拉西夫，将他的脚踩在了花街古华街区的青石板路上。此时的他，并不是曾经的禁神，而是昵称小托的少年。
看着地上的水塘，似乎在犹豫该不该闯进去。就像线团之于猫咪，对于孩子，一个雨后小水塘的诱惑实在太过可怕。
“小托弟弟，要不要我给你买双雨靴？”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就有点像是小混混的青年，但他，刻胤实际是帝王级强者，已经窥见了自身的道。但那条道……
正在用目光瞥一眼，瞥一眼灵灵姐的刻胤，他所追求的，就是自称“互相帮助”的……蹭。他根本不会付钱，肯定是想尽办法从灵灵姐身上白拿钱出来。
人渣。
小托是以可爱的弟弟，家庭主夫一般的存在寄宿在家里面，而他……明明钱包鼓了起来，却一点交房租的意思都没有。
灵灵姐，不要惯着这种小白脸啦。对圆圆教育不好的。
抱着家里面的看似宠物，实际是第四位成员的远缘的，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灵灵姐。在酒店打工，辛苦而又勤劳，却还是热心帮助他人……真的，哭死。
在小托的帮助下，她已经改变了那种便利店、小卖部、快餐店的生活，现在看上去漂亮了许多。
为了这样子的灵灵姐，小托收回了脚。他毕竟还是托拉西夫，不能太入戏啊。
“不需要哟，刻胤哥哥，请我吃烤串啦。”小托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如果这是漫画的话，恶魔的小翅膀已经在他背后扑闪扑闪地扇动。
“欸～～”
“刻胤哥哥，拜托了哦。”很会跟男人撒娇，但这个技能不常用的灵灵姐低下身子，怯生生地说道。带着几分少女的可爱。虽然她已经……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才不是害怕死亡与禁乱之神呢。
远缘对于吃没有任何抗拒，他的小皮夹子……嗯，等一下一起喝奶茶吧。
就这样，拿着烤串，喝着远缘买下来的奶茶，小托开心地走在街道上。然后下一刻，某种异常的波动如同水面上的波纹。
这里已经是波纹的终点，却泛起了涟漪，似乎要将小托拽入深海。漆黑的海洋，一条条亮着光华的鱼游过，漆黑之上点缀的光点，似是星空。
漆黑的夜空。
神力在身体中流传，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并非击碎了那波纹，只是任由她荡过身体。像是躺在温暖的海洋里，似乎片刻就能睡着。
托拉西夫喝着奶茶，呵呵一笑。这一天总会到来的，但竟然这么快。“圆圆，我离开一下，你不要帮灵灵姐找我。”他抱起远缘，感受到他生命的温度，小声说道。
悄然，死亡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的存在逐渐死去，但他还是活生生的生命，只是他的存在这一概念已经死了。
存在死去了的生灵，神灵托拉西夫就那样轻易混入了人群，他看着不远处笑着的少女，嘴角轻轻勾起了笑容。
走在街道上，走过小巷，那是一家木推车的刨冰铺子，黑发的妇人开心地将一份刨冰递给了顾客，然后，星光遮蔽了那家小铺子。
走进星光里的托拉西夫随意地说道，“星辰可是她的权柄，你在这里，不害怕吗？”
“托拉西夫，我们都知道，她是最初的旅行者，星皇只是她的名字，星空只是她的外衣。”一身黑裙，似是参加葬礼的妇人来到托拉西夫身后，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说道。
“好久不见了，禁忌之黑。”托拉西夫看着她，寂糜之夜、禁忌之黑、黑夜与禁魅之神，“玛尔。”他站在那里，是重逢的喜悦。
“你被封印得太久，当年曾直面星辰的威光的你，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玛尔坐了下来，笑呵呵地说道。
“星皇的时代即将落幕，我必然会在此刻苏醒，去见证这个时代。”托拉西夫慢慢说道。他想了那么多，有的时候，真的很怕，自己落入了她的局中。
这是自己的选择，是命运的必然，还是她轻轻的落子。
“托拉西夫，你想要什么？蛰伏？还是臣服？”玛尔带着玩笑，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两位神明都抬起了头，那是向他们投来的视线。玛尔眼睛轻轻一眯，“多么弱小的存在，只需要……”
小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不要试探我了。那个小家伙的未来，还很长呢。”
“呵呵，你变得软弱了。”玛尔制作着冰块，笑呵呵地说道。
“这不是软弱，只是没有必要。毕竟，这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了。”小托无奈地笑着说道。曾经的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呢？而他，也只剩下见证那个女人的消亡这个欲望。
“可也不是我们的时代。”扭曲的触手抚摸着小托的脸颊，带着愤怒的声音如同破音的二胡，却又带着某种……神性。
“你是为了这个吗？”托拉西夫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地拿手指敲击台板。
“难道不是吗？否定那位神明，将幻世彻底击碎，正是为了，奠定我们的时代。禁神的时代。”玛尔似是带着憧憬说道。
“玛尔，幻神所造就的那个时代，是他的，而不是我们的。但我们的时代，又是谁的呢？”托拉西夫叹息着说道。
他们只是那个时代的背景，却是最重要的背景，现在的这个纪元，正是他们努力的结果。即使是禁神也能存在的时代，甚至是任何人都可以存在的时代。虽然距离幸福还很遥远，但是，任一的存在，就是那个可能的开始。
“托拉西夫，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幼稚的。只有握在手中的权柄，才是属于神的权柄。”玛尔的手在轻轻挥动。
“真正的神明，不需要权柄，正如那位钱先生只是人类。”托拉西夫叹了口气，他真的不希望事情搞成这样。
光，死亡的光与黑夜星辰的光撞在了一起。星光结界之中，神的力量、威能如同狂怒的狮子，咆哮的怒吼，似是可以摧毁雷霆。
“禁、死亡动乱。”小托随意地说道。
“禁、黑夜星环。”
玛尔的手撕扯着黑夜，将夜空蹂躏为了漆黑的夜环，虽然这只是这个结界中的异象，但是如果结界破碎，恐怕……
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小托叹息着，“红湮。”
再一次震荡自己的灵魂，撼动手中的权柄，小托只觉得有些疲惫，夜环也就这样，被他轻易撕碎。
震荡的波涛撕碎了星光的结界，玛尔已如逆飞的流星，直入夜空。小托虚握手掌，感觉有些奇怪，但由不得他多想，再一次，将死亡握在手中。
玛尔不是可以悠哉悠哉留手的对手。
死亡与星光在漆黑夜空中对撞，如同绽开了夏日的焰火。雨在权柄与神力的对撞中化为了最本质的粒子。
没有水汽氤氲，他们还需要很久的结合才能重新化为水，或是其他。
“玛尔，你觉得你不需要动用权柄是吗？”小托捏着拳头。他的衰弱竟然被这样解读，这是狂傲的托拉西夫所绝不容许的。
“托拉西夫，这很好。真的很好。”玛尔的眼中带着泪水，轻松地说道。
残存的神力在她的手中化为了焰火，燃烧于夜空。这是焰火？还是逆空的星辰，悄然落幕的流星？
小托立刻就明白了，“这也是试探？”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星光的闪烁，两人再一次回到了摊位上。神明开开心放一个烟火，没有谁会来提出质疑的，那是在挑战神的威严。
“托拉西夫，欢迎来到这个纪元。你，要来一份刨冰吗？”玛尔看着之前冻下去的冰块，笑着问道。星空的夜寒可制作不出这么美丽的冰。
“你在维护什么？”
小托看着玛尔将蜜瓜汁兑水冻出来的冰块固定在机器上，安心地问道。他总该明白的，神战，足以破坏数千，数万，乃至任意数字的世界。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花街世界。
“只是和平的生活。你对于星皇的恨意，还有你狂傲的性格，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你。”玛尔旋转着刨冰机的把手，白色中带着些许绿色的刨冰落了下来。
“这是谁的意思？”
“没有谁的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玛尔耸了耸肩膀。
“你一直在等我吗？”
“是的，我想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是否满意，然后……我就一路做刨冰一路去旅行吧……啊，要是我想要立道，我一定会见你们所有人一面。”将白绿的冰花上，放上几颗蜜瓜球，再淋上蜜瓜糖水，蜜瓜刨冰就做好了。
立道啊……接过刨冰，小托感觉世界真的变了好多，而自己竟然拖着朋友，让她没有去亲眼见证这些变化……嗯嗯，“就算不好吃我也会说好吃的。”
玛尔呵呵一笑，“托拉西夫，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托的勺子插进刨冰里面，挖起大大一勺，喂进了嘴里。一入口，是身子会猛打一个哆嗦的寒凉。
刨冰可不是冷饮那种软乎得不得劲的东西，那是纯粹的一块冰。将冰块含进嘴里是什么感觉呢？
会是一刹那的冷，然后还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痛。
但刨冰却是切成了碎屑，那种痛，被一丝丝刨冰屑轻抚，没有那么不舒服，甚至还有些凉凉的……温柔。
而当这刨冰融化，却不是水一样的寡味，甚至会有些厌弃。因为混入了蜜瓜汁，刨冰的味道，刨冰的味道，是比蜜瓜还要甜上一些的。
蜜瓜的汁水浓缩之后的甜美，甚至没有放过蜜瓜子旁边的那些瓤丝，这份汁水的甜，有着数种复合起来的甜美。
是清甜、齁甜、以及微微的苦涩相结合的味道。
却很清爽，或许是因为做成了刨冰的缘故，如果是冰蜜瓜或是蜜瓜汁，一定不会有这么冰冷清爽的味道。
下一勺，来一个蜜瓜球。
蜜瓜球，蜜瓜球……不是冻哈密瓜的味道呢。甚至还带着些许温暖，而外面的一层，因为放在刨冰上，却是凉的。包裹着蜜瓜球的刨冰慢慢融化，一口蜜瓜汁水覆住了一颗蜜瓜果球，咀嚼着那凉中带着温的果球……
蜜瓜的味道更加得到了延伸。
原本普通的蜜瓜，竟然演变成了这样子的双重，乃至三重的姿态。再来一勺刨冰。
感受冰凉凉的……呜呜～～～这是，这是蜜瓜甜水，这里的刨冰都已经有些化了，但是这样子化出来的蜜瓜冰水和粘稠稠的蜜瓜甜水混杂在一起，还间或着还未融化，如细细冰片的蜜瓜刨冰。
这里，这里竟然有蜜瓜汁的三种姿态。
而当这三种不同的蜜瓜甜味与蜜瓜香杂糅在一起，那种滋味，那种滋味……只能一勺一勺，一勺一勺，尽全力品味蜜瓜刨冰的美味。
小托却突然停下了勺子。
玛尔擦着杯子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想到了什么？
小托却轻轻抚着额头，“呜～～是冰激凌头痛。”就算是神明，如果没有预先做出安排，吃多了冷品也是会头痛的。
这些细节，就是他们的……人性。是神明属于人类的部分。任何自认为自己高于其他生灵的神明，都会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拥有了力量的“人类”。
即使是至高的神明，也不例外。
“呼～～真是，你不要吓我啊。”玛尔呵呵一笑。如果是他们中的那一个家伙，或许就会随手记下来，对【禁忌之红】造成冰属性伤害一次。
“呵呵，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小托端起瓷杯子，将里面的液体喝尽。这最后的一口，既有融化了的冰水，又有粘稠稠的蜜瓜糖浆，还有蜜瓜刨冰的碎屑，半融化而显得有些奇怪的碎屑。
这一口，才是最后的醍醐味。
那种结束的感觉。就像吃烤鸭的那一碗鸭架汤，就像拿红烧肉汁拌饭，就像……是结束，是圆满，也是……再不相见。
“下一次，我要吃草莓刨冰。”小托笑呵呵地说道。
愣了愣的玛尔点了点头，“好啊。”
小托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确认真的没有什么痕迹，他才露出微微的笑容，向着玛尔施了一礼，“那么，在神明悠久的岁月里，我们总会重逢。”
“今夜已然告结。”玛尔应道。
“啊，”小托摆了摆手，“没有结束哦，我还要再和家里人吃些别的呢。”说话，他就带着笑意，久别重逢的喜悦，消失在了人群里。
如同他来，亦如下一次重逢。
或许是神的力量搅乱了天象，星辰的光辉洒下，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