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北侧到金羽城的大多数航路其实都是安全的,雪线以上气候恶劣,不适合大多数飞龙种生存,雪线以下又被为数不多的陆地龙类分割为猎场,航路和飞龙种交叉的机会其实少之又少,更何况工会还会定期在这一带巡逻,将偶然路过或是新近定居的飞行龙种驱逐到不会影响航行的领域。
所以那之后两天的航行一直都是无惊无险,即便如此,和雄火龙短暂对峙的经历也足够船员们当成一段时间的谈资了。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两个孩子对雄火龙的惊鸿一瞥极大地激发了他们对猎人世界的向往。
探索未知的世界,对抗强大的怪物是英雄才会做的事,而他们无疑已经推开了通往英雄世界的大门。
因此两个孩子对哈德叔叔的教诲听得无比用心,工会中如何待人接物,训练场怎样保护自己,还有各种不起眼但实用的经验技巧,英雄恨不得将自己猎人生活多年的经验一股脑地传授给他们。
连续三天只能望见碧蓝的天空和下面单调的景色,连睡觉时也能感觉到飞空艇轻微的晃动,封尘和卢修对飞行的热衷早已消失殆尽。在脚踏实地的一刻,封尘不禁大声地喊出来,卢修也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地面新鲜的空气。
飞空艇停在金羽城外工会专属的起降坪上,说是专属,但在和平时期也会接纳普通的民用飞艇,为了容纳超大型的商用飞船,起降坪不得不一扩再扩,最终变成了如今占地几千平方米的样子。
“这起降坪,有我们半个村子大了吧。”封尘环顾着四周,他们所在的小型飞艇区域是最忙碌的,不断有各式的飞船起降,引导员挥动着各色的旗子进行指挥,花岗岩铺成的地上满是黄线划定的停机区域和固定用的绳钩,运送货物的轨道车不时在孩子们身边穿行。
“整个村子。”卢修指了指更远处,停靠大型飞空艇的区域比他们所在的更要大上几倍。所指之处最显眼的是一栋巨大的钢铁城堡,方正的几何感十足的主体有近三百米高,外表不知是加固用的金属还是涂成了沉重感十足的青黑色,最醒目的是四面都印着的三根金色羽毛组成的圆形徽记。从城堡四周和顶端延伸出几十只螺旋桨,这个巨大的建筑居然是一艘不折不扣的飞空艇。
“太夸张了吧?”封尘的震撼不亚于正面接触了雄火龙,“这么大的飞艇是用来运什么的啊?”
“这艘是金蓝商会的商用艇。”成璟笑着说,三天的旅程已经让他和两个孩子相处的十分熟络了,“是用来运送眠鸟的。”
金羽城地处大陆偏北,四季分明,而冬天又有着北方的大雪山作为屏障,不至于太冷,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眠鸟这种喜欢在温带生活的鸟龙种生存。不仅如此,这里还栖息着一种金色的蟾蜍,据说被眠鸟吃掉就会使它的羽毛由橙色转为金色。因此金蓝商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旧大陆空运一些眠鸟来,放生在他们名下的狩猎场中,而从猎场里捕获的金眠鸟,他们金色的尾羽是贵族们最爱的装饰品,拥有最纯正金色的尾羽可以在奢侈的贵族手上换成几十倍重量的黄金。这项产业是金蓝商会的核心,也是金羽城得名的原因。
“为什么会有人把旧大陆的生物带到这里来呢?”听完年轻猎人的讲述,封尘歪着脑袋问道,“两个大陆之间那么远,乘飞空艇要好久的吧。”
哈德叔叔回答说,“城市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说是在金羽城还只是一个小村落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向一位美丽的姑娘求婚,姑娘说只有把天下最美的羽毛送给她当做婚纱的头饰才能够嫁给他。小伙子跑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找回了好多鸟龙种的羽毛,可是没有一种能够让姑娘满意。”
“刁难。”卢修的眉头微微地皱起来。
“但是小伙子并没有气馁,有一天他在旧大陆找到了一种有着好看的橙色羽毛的鸟,他费劲千辛万苦将他运回到村庄来。”
“就是眠鸟吧。”封尘插嘴道。
“对,但是姑娘还是不喜欢它的羽毛,绝望的小伙子对着高大的眠鸟说‘如果上天注定我能够娶到她,就让你的尾羽变成世界上最好看的羽毛吧。’”哈德叔叔绘声绘色地讲着,“于是眠鸟走到路边,吃掉了一只金色的蟾蜍,褪掉了全身的羽毛,长出了谁也没见过的纯金色的羽毛。”
“最后他们结婚了吗?”小猎户追问着。
“谁知道呢,反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过想必他一定追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了吧。”
“那姑娘也真是的,如果喜欢他,只要答应求婚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刻意地难为他呢?”封尘噘着嘴。
“这就是爱情,你们还小,等长大了就明白了。”成璟用拳头顶了一下少年的后背,“追女孩子可是比狩猎怪物还要困难的事情。”
“我以前还以为追不到姑娘的,都是像卢大马这样讷讷的,不敢说话。”他揶揄地看了一眼卢修,“现在好了,我们都离开雪林村了,等你回去啊,小小云估计都已经嫁人了。”
卢修的脸罕见地红了一下,却随即黯然下去。两个孩子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眼看着又要彼此分离了,未知和孤独是最可怕的龙类,却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谈话间,工会猎人已经办好了飞空艇停靠的一系列手续,莫大人和随行的猎人也已经下了船。卢修按照命令要跟着莫林执事行动,哈德叔叔则要尽快和自己的猎人小队会和,只剩下封尘自己拿着执事长手签的见习猎人证明,要去工会总部等待被分配到训练基地,接受为期一年的训练。
即将分别的三个人不免又一阵唏嘘,紧紧地抱在一起好一阵子。莫林将和封尘相熟的成璟留给他,作为行走金羽城的引导。人群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就此分开。
…………
“小心点,那些是药材!不能放到下面!”商船的货仓外,气急败坏的中年船主在指挥着装卸工人,“把那捆鹿皮垫在下面,小心别刮到了,谁划破了一张工钱就减一个银币!”
货舱里还有大半舱货物,如果不再加紧速度的话,天黑之前也许就卸不完了,船主看着太阳的高度,默默地计算着速度。
黑魆魆的舱里,少年从一堆货物后面闪到另一堆,他透过包裹和成捆的毛皮看着外面的情况。舱里满是鞣制过的鹿皮的硝味和晒干的草药刺鼻的味道,不过少年好似没闻到一般静静地看着外面。
一批装卸工扛走了几个包裹,船主的注意力也转移到工人身上去了,趁着这一眨眼的机会,少年闪身从货舱里走出来。
“阿嚏!”被货物熏人的味道蹂躏了三天两夜,骤一闻到新鲜的空气,少年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一个裸着上身的精壮工人注意到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他借着擦汗的工夫问道:“嘿!那边的小子!这里在卸货,到一边玩去!”
少年站立不动,四下里不断张望着,好像要把起降坪的景色尽数收到自己的眼中,过了半晌,他才注意到问话的工人。他望着汗流浃背的装卸工,不说话也不离开。
“小子,说你呢!你是哪里来的?”工人有些烦躁,如果让这小子给船主的货物搞些破坏,那他们这些搬运工今天的工资便要被克扣了。
“猎人工会怎么走。”少年终于开口问道,几日没有与人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和嘶哑。
对这个来路不明,不识礼数的少年有些气恼,工人巴不得他早点离开,他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边。”
话音刚落,少年转身而去。
一阵风吹来,少年的长衫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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