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钟队长躲在一扇破烂的舱门后面,胸膛起伏不定。
“这可是你自找的,”小黑炭的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方才的鏖战中,艾露的肚皮上被使双刀的女娃划出一道口子,兽人的皮毛微微翻卷起来,随着呼吸一张一合,“非要和那几个小鬼硬碰,要是我的话,早就先逃了。”
“船就这么大,能逃到哪里去?”一个照面不慎被蓝甲猎人“策反”了两个同伴,四星猎人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对方是不知疲倦、不惧受伤的半兽人,钟鼎辉和他们周旋到现在,早已经用尽了浑身的解数,“他们可是三个人,早晚能找到我们的。”
面具少年尽管从不交流,但却像是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只要其中一个发现四星猎人的行踪,其余两个就会尽快跟上;一个发生危险,其余的也会出手相助。他们就是凭借着这样简单的合作,让老猎人数次制造出的逐个击破的机会尽数付之东流。就是现在,他们对舱室的探索都隐隐有着各自的分工,正在稳步朝四星猎人的方向推进。
暂时相信了小陆书士那套“兽化药剂”的说辞,钟队长暂且把这些诡象归咎到怪物的“族群”现象之中,不过只是找到了解释,却无法让老猎人摆脱现在窘迫的处境。
“烟雾弹快要用完了,他们也差不多适应了黑暗中作战的节奏。”艾露轻声割断绷带,用牙咬着在肚子上打了个结,悄声活动了一番,“接下来要怎么办?”
甲板上的战局似乎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时不时有机弩的箭头“咄咄”地半镶进这一层的天花板上,连木板都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地哀嚎了起来。有着喧嚣的声音作为掩饰,两人才能稍稍放开音量交谈几句。
“你这个样子,就不要继续战斗了。”老猎人瞟了他一眼,“方才的两个队长和那个高个的蓝甲猎人一直没有上回到这一层,我担心他们会去找卢修小友的麻烦。”
“我不要逃走!”听出了主人的言外之意,黑炭嘴巴一撅,“那个女孩可没在你的身上划过一刀,至少让我报了一箭之仇再说吧。”
“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钟队长按了按兽人的脑袋,小艾露顺从地一缩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场战斗本就没有意义——你也看到了,我们刚刚就路过了医药室,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药。继续和那三个家伙耗在这一层,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你想要自己拖住他们三个?”艾露睁开眼睛,把头摇出一道残影,“不行的,你一个人的话,对付两个就已经是极限了……我们不是还有船长室没有看过吗,先完成定好的任务,再论其它不迟。”
“船长室就在这,”钟大叔一咧嘴,指着舱门外的方向,“躲进来之前我看过一眼,门是铸铁的,不发出声音很难破门进去……那几个家伙在哪里?”
“最多二十秒。”黑炭的耳朵动了动,“高低也是被发现,不如在这里拼一下,先看看那铁屋子里都装着什么,怎么样?”
也就是在小艾露的提议刚刚音落,船头的方向忽然传出一串刺耳的金属扭动声。远处的三个面具少年齐齐地朝船头看去,数息过后,一张厚重若门板的金属板轰然砸落。防风板破开击龙船的甲板,在船头上粗暴地开了个天窗。
战船上最重的防风板设在舰桥上,就在船长室的正上方。舰桥一毁,连带着整个船头的上部都塌下去一块。
“嚯!”小艾露身子一缩,转过脸避开漫天崩飞的木屑,待到烟尘散尽,钟大叔将手一扬:“看吧。”
金属板压垮了船长室的结构,铸铁舱门吱呀一声扭曲变形,从门框中脱落下来,在头顶投来的日光下,紧锁在门后的船长室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果然……什么也没有。”看到被压垮的床铺和毫无意义的装饰,老猎人不无叹息地一声道。沙船因为用途所限,舰桥就设在甲板之上,船长室一般都是顶级猎人的休息室。只是击龙船从来都是短程航行,五星猎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得在船头指挥工作,设置船长室的象征意义还要高过实际意义。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黑炭卯足目力,“好像……掉下来一个人?”
“见鬼!”四星猎人的视野中,光头面具男施施然从废墟中爬出来,他似乎是方才甲板塌陷的受害者,只是得益于夸张的抗击打能力,少年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黑甲少年单手将沉重的战锤扛在肩上,转过头朝两人的方向望过去。从他的角度,鬼鬼祟祟的钟大叔和小艾露的行藏分明是一目了然。
随着光头的一望,其余三个面具少年也得到了信号一般,放弃了眼下正在搜查的舱室,朝着两人的方向稳步走过来,隐隐将两人围在中间。
“我改主意了,你还是留下来吧。”钟大叔舔了舔嘴唇,新加入的敌人对眼下的他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我也改主意了,我现在就想走。”黑炭抽了一下鼻子,将刚刚的自己的慷慨激昂在心中骂了无数遍,“我突然也有些担心卢修他们的安危了——楼梯井在哪边?”
小艾露的贫嘴并不能改变包围圈越来越小的事实,老猎人在心中模拟了数个计划,只是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地从眼下的境地突围出去。突然加入的同伴成了黑甲少年们黏住飞虫的最后一根蛛丝,四星猎人本来还有些微挣扎的力量,此刻连最后一丝希望也幻灭了。
“嘿,和你们商量一下。”见已经无法隐藏身形了,黑炭干脆站了起来,半个身子探到舱门之外,“如果我们现在投降的话,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没用的,他们似乎连人话都听不懂。”钟大叔低声说道。
带头围上来的黑甲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在原地站定。紧随其后的两个也停了下来,放下手上的武器。
“诶?主人你看,他们听见了!”
“不是我们。”钟队长摇摇头,也从舱室内现出身来。
在两人的注视下,四个黑甲少年的目光齐齐地转向甬道的另一头。数秒之后,带头的大剑少年居然对两个追踪已久的敌人视而不见般,朝着船尾拔足奔去。
“喂!你们不打了?”见对手一个个转身离开,船长室里的光头少年也匆匆跨离废墟,在二人面前跑过去,小艾露狐疑道,“那是货仓的方向?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四星猎人的肩膀耷拉下去,轻轻摇了摇头,“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追上去看看。”
“脱力了?”黑炭抬起脑袋,看到主人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从来都这么逞强,早晚像今天一样,被逼成这副憋屈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也不能算我输了吧。”钟大叔撇撇嘴,捏了几下自己酸软的胳膊,也抬起头来道,“弩机的声音消失了,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船停了。”艾露侧耳感受了数秒,方才肯定道。
…………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药效。”何队长眯着眼睛,感受着身体和精神的每一分变化。在战场上,熟悉自己身体状态是作为猎人的必要生存技能之一,可是狼月的队长沉吟了许久,却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只能咂咂嘴,“可以的话……麻烦再绑紧一些,药剂的效果还是很强。”
盖大师闻言,将绳索在猎人的手腕上又套了个圈,结成了个繁杂的索扣:“这样就没问题了。”
“真是麻烦大家了。”蓝魅儿也微微一低头,带着歉意说道。女猎人只能做到这样了,她的脖颈被绑在一根船柱旁,稍一用力就会将自己窒息住。在同伴的安危面前,彭大师可不会在乎什么怜香惜玉。
尽管占着人手的优势,可是彭大师一方顾虑着猎人荣耀,不敢随意使用武器,也不愿给两名暂时被蛊惑的同伴带来永久性的伤损,而对方却没有相同的顾虑。加之甬道狭小,真正能够接战的人数并不多,是以此消彼长之下,猎人们费了不少工夫才将两个队长抓住。
“嘶……”半兽人自始至终没有参与战斗,只是在卢修的授意下躲在远处。奥森的攻击性太强,小龙人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两名前辈。只是如今两人接受了控制,奥森却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朝着两人不断地嘶吼着。
“奥森,后退!”卢修喝道,给半兽人指了一个墙角。后者幽怨地朝少年瞪了一眼,还是乖乖地蹲了过去。
“盈盈,你也不要靠过去。”少年担心地警告道。
“没关系的。”女孩甜甜一笑。能近距离地观察神智清晰的受药者,这是自事态发生以来,小书士一直想要的机会。
“放心吧,卢修小友,我们已经不能反抗了。”何队长微微一笑,神色和语气都一如往常。只不过见识到神秘药剂的功效后,小龙人仍然不能确定此刻的前辈到底是出于内心,还是受到了药剂的影响。
“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陆盈盈在何队长面前蹲下身去,“方便告诉我,两位前辈是怎么……中招的吗?”
“我不能说。”何队长冷着脸别过头去,下一秒却又讪讪地转回来,“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能够威胁到施药者性命,或是违背他的喜好的事情,两个队长怕是都无法做出来。女孩转了转眼珠,换了个问题道,“你能尽量描述一下,它的效果是怎样的吗?”
“就像是被锁住了一样。”蓝魅儿搭腔道,“像是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血液流的很快。”何队长再次闭上眼感受了一番,“而且很烫……这种温度若是以前的我,恐怕已经被烧坏了。”
陆盈盈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在前辈的胳膊上探了探,三星猎人的体温一如往常,他所描述的灼痛感,恐怕只是自己感知上出现的错觉。
“那个蓝色猎装的家伙,他并不需要我们杀掉大家,只是在这里拦住你们就好。”何队长突然说道,“等等,我的药效好像过去了?”
“货仓……”何队长一个激灵,“他和我们提到过,他要去那里,彭大师,船尾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救生艇。”老船长回答说。“说来惭愧,不过我们放那伙人上船的时候,他们来时所乘的小艇就被停放在那里。”
“赶快去那,他们要逃走!”蓝魅儿急道。
“盈盈,你跟着彭大师一路,我还有事情要去甲板上确认一下。”
“怎么了?”女孩问道。
“封尘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
“不,他已经有数分钟没有主动沟通我了,不是遭到危险,就是已经不在这片战场上了。”
…………
不知是已经用尽了力气,还是本就不急着赶路,峯山龙的速度在后半程越来越慢。
“你来这里做什么?”
青灰色的石柱高耸入云,一如峯山龙微微翘起的两颗獠牙。
“救生艇。”老船长回答说。“说来惭愧,不过我们放那伙人上船的时候,他们来时所乘的小艇就被停放在那里。”
“赶快去那,他们要逃走!”蓝魅儿急道。
“盈盈,你跟着彭大师一路,我还有事情要去甲板上确认一下。”
“怎么了?”女孩问道。
“封尘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
“不,他已经有数分钟没有主动沟通我了,不是遭到危险,就是已经不在这片战场上了。”
…………
不知是已经用尽了力气,还是本就不急着赶路,峯山龙的速度在后半程越来越慢,直到
“你来这里做什么?”
青灰色的石柱高耸入云,一如峯山龙微微翘起的两颗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