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姜潼手一松，魂杖掉到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魂杖……
出自流波宫。
她记得，那是五年前的除夕，萧川进宫参加宫宴，剩了她和萧照在府里，而凌晨刚过，新年伊始之时，萧昀回来，带给她魂杖，说是送她的新年礼物。
这么多年，她并非没见过更漂亮更吸引人的好法器，可都没有这根不起眼的墨绿色魂杖顺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魂杖应该会成为伴随她一生的法器。
可如此至关重要的东西，如何会出自流波宫？！
她一路从外面进来，到处都是妖，大妖小妖什么都有！
姜潼踉跄了一步，面色惨灰。
石见穿轻轻叹气，捡起魂杖温柔的插回姜潼的发间：“小郡主是不信，还是不敢信？”
室内陷入沉寂。
血莲依旧坐在红树下的石围上看热闹，石见穿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潼。
而姜潼，她在努力消化刚刚看到的一切。
可越想，越发觉自己快要爆炸。
“……为什么。”姜潼艰难出声，发自肺腑的问出这三个字。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眼前这幅局面？
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什么是是非对错，什么是黑白正魔？
她活了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还是镜花水月一场。
姜潼第一次觉得怕了，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孤立无援，仿佛自己生活的世界也只是个杜撰，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像别人编织好的一场梦，而她如果不是被引到这里来，将永远只能活在这个梦里。
是美梦，更是噩梦。
石见穿依旧很平静，仿佛很早就接受这个事实：“没有为什么，都是为了活着而已。”
姜潼机械的抬头，桃花眼猩红一片：“活着？什么意思？”
“……是为了，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石见穿的声音越来越小。
姜潼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最后站立不住，原地蹲下，不停地揉头。
石见穿也蹲下来，伸出手想抱抱姜潼，她只有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她不该承受这么多，知道这么多，她的世界简单又快乐，只有非黑即白，善恶分明，今天的认知早就超出她的想象，石见穿能理解姜潼此刻有多崩溃。
一个深信不疑十几年的哥哥，到头来却是造就她别样人生的始作俑者。
这也罢了。
偏偏他教会姜潼斩妖除魔的道理，到头来，真正的魔头却是他自己。
这让一个把浩然正气和正义根深蒂固到骨子里的猎妖师，如何欣然接受这一切。
石见穿不知叹了几口气，最后也只能摸摸姜潼的后颈，聊做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姜潼开口，声音艰涩沙哑：“萧昀……在哪。”
石见穿抿抿唇，他知道，姜潼无论如何还是想见萧昀的。
血莲接收到石见穿的目光，撇撇嘴，轻轻拍了下红树。
石见穿立刻跺了下光洁的地面。
姜潼一阵头晕，周围的景象在迅速降落，非常模糊，等她眼前一阵发黑又恢复清明时，周围已经换了一个殿宇。
姜潼一阵头晕目眩。
“小郡主小心。”石见穿扶稳姜潼。
姜潼颤抖的拨开他的手，独自向前走。
这座大殿又与刚才所见完全不同，不宽旷，不昏黄，极简的风格，一片惨白的颜色，空气中飘浮着黑色的虚影，一团一团，不知是什么。
而那白色的尽头，那面顶天立地的冰墙前面，缓缓向两边打开，墙面咯咯直响，寒气扩散。
姜潼像是受了什么牵引，一步步走过去。
墙后很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两个人，负手而立，就像在等她一样。
等冰墙全部打开后，姜潼彻底看清那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玄衣银边袍，银玉高冠，面庞冷峻，神采飞扬但眉梢眼角凌厉到令人不敢直视的萧昀;
另一个鹤发童颜，白衣若雪，没什么表情，仙风道骨的太清长老，站在萧昀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目光复杂的与姜潼对视。
姜潼对于在这里看到太清长老，并没有什么意外。
可她也没往前再走一步。
明明隔的不远，明明墙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可姜潼此刻真不想看到他，最起码不想在这样的情景下看到他。
她就那么僵硬的，面无表情的原地不动，盯着萧昀。
萧昀垂了下眼，掩饰好自己眼底的暴戾，缓缓走出墙面，一步步走向姜潼。
太清长老没什么可说的，从始至终的“骗局”罢了，他转身消失。
姜潼梗着脖子看萧昀一步步过来，脸皮控制不住的抽了下，往后退了几步。
萧昀被姜潼的动作吓到，不敢再往前走，露出一丝苦笑：“岁岁，你，你别怕我。”
小姑娘眼睛里的冰冷和信任的崩塌令他脊背发寒。
“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事。”话一出口，姜潼也没想到自己原可以这般冷静。
萧昀没有否认：“对。”
两人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石见穿已经带着人悄悄退下，殿里只剩下两人。
姜潼强行镇定的表情里有一丝崩裂：“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昀往前挪了一步：“你让我如何开口。”
如何开口。
“我告诉你，你会完全相信吗？若不是引你过来，只怕你永远不会完全相信我的话。”
姜潼狠狠的吸了口气：“对，你说的都对，没有瑕疵。”
但此时此刻，她真希望自己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当个傻子罢了。
人啊，就是犯贱。
萧昀借机走到姜潼面前，垂下头，目光温柔似水：“岁岁，你相信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姜潼眨眨眼冷笑：“原因？你当妖王的原因我倒是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背叛姜国，背叛父亲！”
萧昀面色冷了下，伸手覆到姜潼肩膀上，认真道：“我没有背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潼倔强的把头扭到一旁。
萧昀无奈，语气更加温柔：“还……疼吗？”
姜潼愣了下，回头疑惑的盯着萧昀的双眸，当她看清楚萧昀眼底逐渐漾起的缱绻和缠绵，姜潼脑子嗡的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萧昀指的是什么事。
“啪”的一下，姜潼打掉萧昀的手，那声音又脆又响，就像扇到萧昀脸上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