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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妮透过远见的术式,看到了吉尔伽美什在那瞬间显露的表情。

“咦……?”

她瞬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因为吉尔伽美什映在术式视野里的表情,是蒂妮至今都未曾见过的。

乍看之下,非常像他察觉恩奇都的存在时,显露出的惊讶表情。

但是,在他的眼中——竟然“流露了一丝不允许英雄王显露的感情”。那种感情,应该是平常与英雄王敌对的人们,才会对他呈现的。

映在他眼里的,是惊讶、是焦虑、是困惑——以及,一丝的“恐惧”。

哪怕只是一瞬间,凡是见到那副光景的人,任何人都会得到相同的结论。

英雄王听到那阵嘶吼的瞬间,确实是“吓到”了。

——不可能。

——骗人,一定是我看错了。

蒂妮连这样说服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远见的术式中就映出了悲剧。

迫近的其中一支毒箭,贯穿英雄王肩头的瞬间。

············

“唔……!”

吉尔伽美什勉强地避开要害。

但是在毒箭前,是不是要害根本不成意义。

剩下的毒箭在转移轨道后,又朝着吉尔伽美什接近。

无法开启宝库。

姿势在中了一箭下失去平衡。

还有,以不可能用剑打落的猛势迫近的箭群。

在这可谓是无计可施的状况下,英雄王的手脚又中了第二箭、第三箭,遭到贯穿。

第四箭以后的,都会准确地贯穿要害吧。看在每个人眼里,出乎意料的状况——英雄王殒落——似乎就要发生的前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土枪”,一边经过吉尔伽美什身边,一边扫落剩下的毒箭。

伴随着激烈的冲突声响,箭上缠绕的魔力遭到弹开,震荡了周围林立大楼的玻璃窗。

“……有人搅局吗?”

“混……蛋!”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敌人的话,英雄王气愤地看向夜空,“没想到这么阴魂不散……你……再怎样也不至于如此堕落吧!”

那句话,不是冲着阿尔喀德斯说的。

看向虚空的吉尔伽美什,已经捕捉到那股气息。

是巧妙地消除至今的气息。是在吉尔伽美什遭到毒箭贯穿的瞬间,认为不必再隐藏,因而浮现的气息。

很快——大马路的上空响彻第三者的声音,回答英雄王的问题。

“堕落?说得真过分呢。”

那是美丽清澈,又令人感到发寒的冷酷声音。

“我身居的高度,从一开始就未曾改变过。是你擅自将自己视为比我们更高级的存在而已。我没说错吧?”

一道人影从一栋高楼的阴影中浮现。是一名美丽得不像人类,肌肤白皙,带有一双红眼的女性。

吉尔伽美什不认识那副外表的女性。

但是,可能身处“其中”的存在,他清楚到厌恶的地步。

要说了解过头也可以。

“话说回来,你终于露出破绽了呢……对了,毒的剧痛差不多传遍全身了吧,你还不倒地打滚吗?我会好好嘲笑一番的,快点哀号几声给我听听吧。”

嘴边扬起一点微笑的美女,向遭受九头蛇毒侵蚀的吉尔伽美什如此述说。

但是,理应承受着全身正窜着仿佛血管流遍强酸一样,用疼痛都难以形容的冲击的吉尔伽美什,虽然额上流着汗,但是仍然以藐视的态度看着上空的女人并说道:“挺会吠的嘛。没想到即使度过千年单位的时光,紧附着你灵魂的傲慢还是没有消失。简直就像深深扎根的霉菌呢。”

被身穿“高傲”之盔甲行走的英雄王断言“傲慢”的女人,一边面露从容的笑容,一边继续说道:“你想说什么都随你说吧。话说回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呢……竟然让我去那种阴暗潮湿的洞穴,这行为足够你死上一万遍喽。”

洞穴——听到这个词汇,吉尔伽美什与透过远见术式听闻的蒂妮,同时想起了一个场所。

那个外部的魔术师,最初召唤吉尔伽美什的峡谷洞穴。

“不过,我原谅你。幸亏我去了那个洞穴,才找到能够将你杀死的别具意义的东西。”

从高空瞪着吉尔伽美什不放的女人,拿出一支外形夸张的钥匙。

她手中所拿的,正是魔术师为了召唤英雄王所使用的触媒。

是宝物库的钥匙。

不是用来开启收纳着乖离剑的,最深处大门的钥匙剑。

正如字面形容的一样,是开启宝物库表层大门的珍品钥匙。

“区区的人类拥有这把钥匙的话,这自然只是一把毫无意义的钥匙……”

“你……”

虽然流着汗水、吐出呻吟,吉尔伽美什还是直挺地站着。

对此,女人微微侧头,摆出可爱的动作——伴随一抹冷冽的微笑,说道:“不过,换成我的话……起码还做得到『重新锁好门』这种程度呢。”

没错,突然出现的女人便是封印了英雄王的宝库之人。

这对蒂妮所处的阵营而言,这可谓是致命伤。

然而,即便面对这样的情况,英雄王依旧能扬起嘴角,说出讽刺的话语:“居然能关上门,没有被我的宝物迷了心窍啊。虽然刚才说你堕落了,但我就订正发言吧。”

“……”

“你变得非常值得钦佩了呢……丰饶的女神【伊什塔尔】。”

伊什塔尔。

任谁都知道,这位女神尤其喜欢‘财宝’之类的东西,甚至只要给她足够的财宝就能将其收买。

对于英雄王吐出的名字,女人默认似的露出冷淡的微笑。

对于她的反应,吉尔伽美什靠着脱离常识的自尊心,一边压抑全身中毒的痛苦,一边回以讽刺的微笑:“还是说,是受到那个容器的影响?”

“才没那回事。原本的人格已经完全藏于我的影子里了……这孩子只是为了成为容器,才被制造出来的人偶。”

下一瞬间——

从她的脚边扩散开如彩虹一般煌煌的七色之光。正下方随即出现巨大“某物”的身影。

那道身影,恐怕就是——发出刚才那阵足以让吉尔伽美什恐惧的“叫声”的存在。

“就像这个孩子一样。”

“……!”

之前的吉尔伽美什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一见到那现身的巨大物体——由名为哈莉的御主所召唤的“真狂战士”,他便全身窜过数种感情。

然后,他最后以愤怒的眼神看着这个狂战士,慢慢地摇头。

“真是的,我竟然会看走眼……原来不是本人,而是劣化诅咒的残响啊。”

“……”

仍然以淡薄微笑回应的伊什塔尔,一边环顾周围,一边愉快地调侃道:“其实,我真的想和你再多玩一会儿……不过再这样下去,状况好像会变得有些麻烦呢。”

“什么……?”

“难得你都避开要害了,就痛苦地活久一点吧……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伊什塔尔停下动作,一边回头看向吉尔伽美什,一边露出更冷酷无情的笑容。

“就算我能大发慈悲,这孩子似乎也不想饶过你们呢。”

下一瞬间,钢铁的巨体放出七色的光环,并扭转成好像钻岩机前端的尖头一样—直直地贯穿了吉尔伽美什的腹部。

“吉尔伽美什大人!不,不——!”

虽然年轻御主的尖叫在高空上形成了回音,但是传不到接近地面名为伊什塔尔的女神以及阿尔喀德斯的耳边。

至于这声呐喊,究竟有没有传到身为英灵的吉尔伽美什耳里,也无法推测了。

唯有一件事,非常明确。

吉尔伽美什直到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为止,在敌人面前的他,都是威风凛凛、屹立不摇。

身上有三处受毒所侵蚀,甚至被钢铁巨兽贯穿腹部——吉尔伽美什仍然以王者的身分伫立于敌人面前。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在本次的战斗中,他毫无一丝傲慢、轻敌之心。

即使如此,他还是遭到现实击穿,屈服于神的谋略与兽的暴力之下。

最后,随着他站立的教会屋顶崩塌,身影消失于瓦砾中的同时,与蒂妮相连相系的魔力通路也开始淡薄——

此刻,王的灵基完全消失了。

接着,数十秒后。

出现了与阿尔喀德斯的泥不同的,压倒性的一群“黑”。

那阵从医院某个房间涌出的漆黑之风,将周围所有的一切包覆——原本是那么喧噪的大马路地带,一切的生命都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吉尔伽美什的身影、阿尔喀德斯的身影、警察队、费拉特,甚至连身处教会的监督官神父、绫香与剑士的身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连一只虫子的尸体都没留下——

在那里的,只有由寂静支配的城市街道仍残留着。

身为幕后黑手方的警察局长、法尔迪乌斯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连弗兰切斯卡都掌握不到全貌的情况下,一切已然发生。

唯独寂寥,继续阔步于城市中的马路上。

············

过去。

在西格玛开始以使用魔术的佣兵身分进行活动,还没经过多久的时候,他曾经遭到一同奋战的佣兵背叛。

而且,对方还是自幼与他在同一处“设施”长大的同胞。

对方在“设施”里称为拉姆达。是魔术本领高过西格玛好几个层次的男性。

当他们一起向某个使用魔术的人们组成的犯罪组织进行压制时,他诱骗西格玛进入有敌人埋伏的阵地之后,西格玛被从身后击中诅咒【gandr】。

后来,这件事又几经波折——以结果论而言,活下来的人是西格玛。

虽然拉姆达的魔术在西格玛之上,但是他因此太倾向仰仗魔术,所以才会遭到利用现代兵装,活用战术的西格玛乘虚而入,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我得死在这里?”

受到失控的致死之诅咒袭击,这名使用魔术的人在自家引发中毒,逐渐断气。

虽然全身已经动弹不得,心脏也正逐渐失去鼓动,但是从他嘴里仍然不停地溢出怨叹的声音。

“因为你把我出卖给敌人。”

既然想要杀我,我就动手。

听到西格玛回应如此单纯的答案,使用魔术的人气喘呼呼地摇头说道:

“不是那个。我不是在说那种事。太奇怪了吧,这不合理。强者生存,那是我们的法则。将杀意化为诅咒留于世上。目标对象以回敬诅咒来报以杀意,都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但是,不是那些......我想说的……并不是那些事。并不是……”

一边口吐和着胃液的深黑色血沫,男人只是不停地喊出怨叹。

“我还有……我还有要活下去的理由!我有了必须保护到底的家伙们啊!想要的东西也多得是!我们的故乡也是,在那座『设施』毁灭后,一切都没有改变!所以我必须自己去改变才行!为了不让我们这样的人,再次诞生于这个世界!为了这个目标,我不能让那个组织现在就被摧毁……!所以我奉献了一切!付出时间、生命,还有在相同设施一起长大的你!为了重要的大事,甚至不惜牺牲你这个挚友!”

西格玛见他眼神狰狞,仿佛现在就会跳起来勒住自己一样地喊着,但是他的生命之火,正确实地、一点一点地消灭。

对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其喊声的西格玛,拉姆达仍然向他吐出诅咒的话语。

“明明如此!为何会变成这样!回答我啊,西格玛!心中不存在宏大目标,没有意志,『甚至不打算拥有的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超越了我?是什么信念引出了你的力量!你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甚至不惜杀死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的……”

就在男人的肺终于快要停止起伏时,西格玛稍微思考后——干脆地将答案抛回给那些诅咒的话语。

“为了什么……需要理由吗?”

“什……么……?”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太想死。而且我也不喜欢挨痛,所以我反击杀死你。如此而已。”

“就是……不太想死……?”

男人的脸上,快速地失去血色。

自己的怨叹,想烙在西格玛心中的诅咒,完全没有传达到——或许是体悟到了这个事实,男人的表情染上了与刚才为止都不同的愤怒,以及绝望。

但是,西格玛面对着那张脸,仍然毫无表情地述说话语:“我觉得,就算你讲完心中大事后对我说『拜托你去死』,我也会拒绝你。所以,没有人做错事情。你想背地里除掉我是对的。你可以抬头挺胸面对自己的背叛……我是这么想的。”

西格玛仍然面无表情,而且还说出好像没自信的话语。使用魔术的男人挤出最后一滴生命,试图喊了什么。

“开什……那种……”

但是,终究没能实现什么。

头盖内的血管到处破裂,眼球也开始流出血液的样貌预示着——男人的生命完全结束了。

西格玛一边冷漠地俯视那个男人,一边思考。

“为了重要的大事,甚至不惜牺牲你这个挚友。”

这个男人最后一刻说的那句话,不断地在西格玛脑海里反复响起。

西格玛静静地仰望夜空。

“这样啊,原来你……一直视我为挚友吗……”

当西格玛理解到名为拉姆达的男人,是多么痛苦地到最后一刻才设计陷害自己的同时,他才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视他为朋友,更没有任何想法。

“……真是难笑的笑话。”

结束一切的西格玛,收下雇主付的报酬后,他不断地、不断地,反复重播借来的喜剧节目dvd。

虽然从旁人的角度,可能看不出他有从中享受到快乐。

但实际上,他表现出来的反应很淡,内心的确有从那些节目里享受到快乐。

只是一直有一件事,一件杂念交杂于心中。

他想到那张好像诅咒的雕像一般——以一副怀着愤怒与绝望交织的表情死去——使用魔术的人的那张脸,就觉得“就算是敌人,看到对方用那副表情死去也是挺难受的”。

要是至少能在最后说个令他心情好的笑话,就可以让他稍微好走一些了吧——西格玛这么觉得。

不过,西格玛完全想不到要说些什么才好——他就只是一直盯着在电视机画面上穿着红色服装的喜剧演员们,将心底的真心话喃喃道出:

“……喜剧演员好厉害啊……竟然连宗教审判这种事,都能演成一出喜剧。”

············

现在,斯洛菲尔德医院后方。

西格玛正在思考。

为什么会在这种状况下,想起那时候的“前”同胞的脸呢?眼前的状况,与当时似是而非。

颜色浓烈的雾缠绕在潜行者少女的身体周围。不知是如何运作的,她驱使那些雾变成巨大猛兽、大蛇、美女、男巨人等等各式各样的形态,伴随着物理性的力量向吸血种......不,是疑似怪物、读作“死徒”的男人发动袭击。

遭受共计的死徒不时闪躲浓雾,手脚不时地被撕断又瞬间再生,愉快地在战场上翩翩起舞。

“哈哈哈!那是幽精【jinn】吗?没想到你还能支配那种玩意儿!真是的,老是接二连三地让我不会生腻啊!只要接受我,还能让你支配更强的幽精喔。你不想试着成为那位所罗门王【苏莱曼】吗?”

“……这不是支配。你在污辱伟大的先人与他们的教诲吗……!”

潜行者呢喃细语地说出伴随憎恨的话语,自己也接着一跃,与浓雾变化成的巨兽、巨人们一同跳向对手。

但是,当潜行者看到即使身体遭受攻击,仍然能一边笑一边再生肉体的怪物样子,她不禁双眼一眯。

“你这魔物……”

“魔物——魔物啊!某方面来说你没有搞错,但麻烦别笼统地称我为那种玩意儿。会害我嫉妒其他的魔物,不禁想歼灭一切!虽然不可能办到,但是为了你,我也会化不可能为可能给你看的!但是啊,我的人儿。能不能请你先喊一声我的名字呢?我叫做捷斯塔。捷斯塔!无论说多少次,我都要告诉你这个名字!啊啊,想让你知道啊!”

捷斯塔一边喊出难以置信是在战斗中的发言,一边恍惚地继续笑着。

对于那个怪物,西格玛脑海仅闪过“嗯,不管是魔术师还是怪物,都存在很多那种不正常的家伙呢”的念头,但是——

相反地,他目光无法从与难以想像死亡模样的怪物搏斗的潜行者身上移开。

她的脸上充满愤怒。

那是对敌人、对自己的无力充满憎恨的表情。

——啊,原来如此。

西格玛明白了。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那名同胞的脸。因为一模一样。

那个怪物和过去的自己一样,正在玷污对方对人生的信念。和没有生存理由的自己,不慎玷污他的决心时一模一样。那个怪物,正在玷污赌上了自身一切,想要克服难关的英灵。

潜行者与自己的同胞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就算是在善恶的意义上,也可说完全相反吧。

但是——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染上憎恨的表情,和染上绝望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同胞虽然背叛了自己,但是或许他也与潜行者一样,是想保护无法退让的某种事物吧。

——那家伙……拉姆达是想要保护什么吧。

西格玛不曾想要了解对方。即使来到这个瞬间,甚至想起那件往事也没有这个念头。

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拉姆达的诅咒,虽然没能传达至西格玛的灵魂——却仍然残留于西格玛的记忆一角。

不是为了给予痛苦。与其说是下诅咒,更接近于下暗示。

那即是——

让他在这个状况下,产生一丝“必须帮助潜行者”的念头。

是微小的意识诱导。

虽然那个暗示,对于仅想向西格玛传达怨叹的同胞而言,并没有其意图在内。但是——

那个暗示化成宛若喜剧的讽刺,触动了西格玛的心。

以结果来说,西格玛迅速掏出枪,立刻朝捷斯塔射出子弹。

虽然有一大段距离,但是西格玛经过强化的感觉与肉体,仿佛将自身视为枪座一样调整过,准确地击穿了捷斯塔的眉间。

当然,这点程度虽然杀不死他,但是施加过魔术处理的子弹与平常的武器不同,能确实地造成伤害。

“啧……区区人类,别不识好歹地插手。”

伤口立刻就再生复原的捷斯塔眼球一转,狠狠瞪向西格玛。

在那微乎其微的短暂时间中,西格玛做的事是——利用念话发出询问。

向“守望者”——向身为自己英灵的影子们,询问当下所能知道眼前怪物的情报。

然后——他将得到的答案,直接化为言语说出口。

“……你体内的『子弹』,还剩下几颗?”这句摆明找麻烦的话语一出,让捷斯塔动摇了。

很显然这句话说中了什么。

虽然还不清楚英灵“守望者”的真面目,但其特性是“在受到召唤的期间,能掌握一切在城镇里发生过的事情”这种性能脱离现实,宛如监视系统的特性。

根据从那个能力得来的情报——名为捷斯塔的吸血鬼,拥有几颗自称“子弹”的“核心”,他可以借由切换核心来重组包括灵魂的肉体。

虽然魔术师的灵基似乎已经遭到潜行者破坏掉了,但是守望者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受到召唤,所以并不知道详细状况。

“……什么?”

“我对你的事一清二楚喔。”

这种挑衅的效果,既单纯又立即见效。

捷斯塔的表情消失得如同没有笑容的面具一样,与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西格玛呈现相觑对峙。

“……?”

潜行者警戒着突然停止动作的捷斯塔,并且看向西格玛。

捷斯塔看着西格玛问道:“你是御主吗?”

“……我没必要回答你。”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情报的?英灵的能力?”

“我并不想揭露情报来源。我获知的情报,只有你借由变成小孩模样逃过代行者的猎杀,然后就一直潜伏在医院里,不知道在少女的床底下盘算着什么事而已。”

听到西格玛淡然描述的事实,原以为自己有彻底做好隐密行动的捷斯塔,眉头一皱地动怒喊道:“令人不舒服的小子……虽然不会改变要整死你的决定,但我就先让你不能再耍嘴皮子好了。”

捷斯塔准备将攻击对象改成西格玛的那一瞬间——

斯洛菲尔德的上空,出现一条飞舞的巨蛇。

“!”

就连捷斯塔也对那条巨蛇的魔力奔流为之警戒,他一边与潜行者、西格玛保持距离,同时注意巨蛇那边。

“没想到……那个弓兵具有如此力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累积那么多准备所展开的圣杯战争,简直就像神话时代——”

就在他愉快地说到一半时,更剧烈的激流袭向他们。

“————”

仿佛要诅咒世间一切,如同悲鸣的叫声,从远处响彻而来。

听见宛如大地本身在鸣啼的尖叫,捷斯塔睁圆了眼。潜行者与西格玛也产生自己的灵魂被震碎般的错觉,仿佛一瞬之间被时光所遗留下来。

“怎么回事……?圣杯这玩意儿,连这么夸张的东西都召唤得了吗……?”

从那阵叫声中感觉到有灵基存在的捷斯塔,困惑似的自言自语说道:

“哎呀呀,事情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但不会成为我喜欢的喜剧、悲剧,甚至还会连观众、舞台都全部烧光不是吗?”

捷斯塔做出仰天叹气的动作,下一瞬间又摆出邪恶的笑容看向潜行者。

“算了,也罢。既然如此,我们就移身到新的舞台去吧。”

“……?你……在说什么……?”

就在捷斯塔敌意不减、驱使魔力将缠绕的雾变成更巨大的猛兽的那一瞬间——一阵如黑烟般的“某种事物”从医院里溢了出来。

“!”

“这是……”

在惊讶的潜行者与西格玛面前,捷斯塔敞开双臂,接受了那阵黑烟。

“好了,第二幕要开始了!放心吧,你们要站上的舞台,不是这样充满杀戮的场所!而是有微风吹拂,充满和平的理想乡!”

捷斯塔就这么让自己的身体融入黑烟之中——只留下声音在周围回响。

“我会期待那片美丽的景致……被你们亲手彻底弄脏的样子喔。”

所有方位回响着仿佛舔遍身体的声音的下一瞬间,如大浪般接近过来的“黑”群将潜行者与西格玛包入其中,然后场景转暗,舞台改变。

············

梦境中

吹起了风。

刮起了风。

咻咻地,呼呼地,全部融化混合了。

星星也是,高高的大楼也是,睡着的城市民众也是。

即使在梦境中,少女还是沉睡着。

天黑了,所以睡觉。困了,所以睡觉。

那正是少女所怀抱的小小希望。

所以,正因为如此。

为实现少女的愿望,守护她的事物行动了。

要让干扰少女安眠的眩目强光,沉睡暗去。

要让威胁少女救赎的烦人暴风,不再刮起。

············

有声音。

在入睡的“观测者”们耳边,传来声音。

“描述我的恩仇?由你这种人?”

那道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仅仅是说出口而已,就让现场气氛为之凝结,就算在下一瞬间发生惨剧也毫不奇怪。那道声音听起来就是如此锐利,宛如怨叹之火在摇荡。

“观测者”们对接着听到的声音有所印象。

“是啊,没错。这是交易。我要将你的『复仇』改编成书。告诉全巴黎、全世界的人,告诉他们你这号人物的事。”

是赐给己方战斗力量的英灵—亚历山大·大仲马。

继听到声音之后,视野也朦胧亮起。

映入“观测者”们眼中的光景,是一名黑衣男人正拿着尖锐的叉子,抵住大仲马喉咙的情景。

那或许算是斗争的一种吧。

虽然与勇猛知名的父亲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是此刻的大仲马,正在对眼前这名“好敌手”喊出可谓是赌上生命的话语:

“恩怨情仇之类的玩意儿,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是连小鬼都能说的事。不过,你—爱德蒙·唐泰斯,岩窟王的恩仇,谁能好好描述?……是我。只有我喔,复仇者。糖果被弟弟拿走的小鬼的恨意,与整个人生全部遭夺的恨意有什么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但是,能将那些说得充满戏剧性,比任何人说得都要精彩的人,并不是你。要将话语传达到几万、几十万民众的心扉里这种事,你办得到吗?我可以!我有能办到的笔!......不对,反过来说好了,你已等同于告诉过几百万、几千万人了!虽然确实是靠我的笔记述下来的,但是让我发现到那种生存信念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本人啊!”

坐在椅子上的大仲马明明喉咙还被叉子抵着,却在中途就站了起来,仿佛让军队站在自己前方开始演说的粗鲁指挥官一样,朗朗说道。

“……”片刻的沉默。

黑衣男人虽然不带表情地凝视大仲马,但是他最后还是放下叉子,错愕地吐露话语:

“……虽然我不会要求报酬,但是以交易来说,实在没道理啊。”

“报酬的话,有啊。”

大仲马一边耸肩,嘴角一扬地说道:

“我会让你成为明星。”

然后,敞开双臂的大仲马,炯炯有神地像是在阐述将来梦想的孩子一样,对黑衣男人说起自己的展望。

“我的小说主角所要走的路,将是一条明明充满鲜红色血沫以及漆黑色怨念,却人人喝采道『就是这样才美丽』的复仇之道。我会让全法国的人在往后一百年间,但凡听到『复仇者』这词汇,都会想起你。”

“观测者”们终于察觉到了。

看样子,这就是大仲马的交涉手法。

眼前的黑衣男人,恐怕是在大仲马为数众多“作品”里出现过,某个角色的原型吧。

在“观测者”们中,虽然有几名了解这方面事迹的人,已经明白那名黑衣男人是谁,即使如此,他们脑海里还是浮现“莫非那个人实际存在?”这个疑问。

“你的复仇,会在那时完成。遭到民众遗忘、蒙受社会强压冤屈、被世界抛弃的你的复仇,将在那时首度得到公正的认同。”

“公正……?你认为那就是我不断在追求的东西吗?”

“姑且不论是不是你在追求的……但或许可以拯救与你相关的那些人。”

听到这句话,黑衣男人再次陷入沉默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随你高兴吧。”

“可以吗?”

“爱德蒙·唐泰斯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团不断往恩仇深渊堕落的怨念罢了。”男人说道,语调中仍然燃着昏暗火焰般的情感。

大仲马再次将酒杯拿起啜饮杯中物,有点寂寞地说道:

“意思是你要舍弃爱德蒙·唐泰斯这个身分了,对吧?”

“……反正这个名字,原本就属于理应从伊夫堡消失踪影的男人所有。”

“裹住你的那件外套,很像漆黑的火焰呢。是想找时间自焚吗?……不对,还是说……已经做过了?即使同样是黑色,如果这是黑色郁金香的话,就能成为挑动民心的演出了,但在成为单纯的引火炭以前,回头也是一个办法,不是吗?”

“观测者”们感到困惑。

大仲马明明就说过肯定复仇般的话语,为何事到如今,又说些好像想阻止对方的话呢?

“是啊,没错。你的路途前方就只有地狱。是比包裹你的漆黑更为深邃的黑暗,而且不存在救赎。已经看多『人类』的我可以断言,你有九成的机率无法回来这边。因为你将会亲手捏碎『常人的幸福』这种玩意儿。不过呢,要是你在这里选择回头,搞不好你迎接的结局,会跟我准备要写的小说一样喔。”

听到大仲马好像在说“别让我写小说!”的话语——黑衣复仇者好似愉快地浮现笑意,朝向虚空露出凶狠的笑容。

“是吗……所以被誉为巴黎之王的你,才会保证我的前方是地狱吗?”

“你为什么要笑啊?”

“我放心了。既然如此,走上那条路也值得了。”

复仇者一边渗出仿佛连自身都要烧尽般的愤怒,一边继续说道:

“不需要救赎,也不需要慈悲!我的愤怒将连同洁白无垢之人都一并卷入,要是我不亲自承受报应,凭什么能说要『复仇』呢!”

——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又为何会看到这副光景?

“观测者”们如此思考。

但是同时,他们也逐渐地无法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副光景。

即使不知道与大仲马交谈的男人其真正身分究竟是谁,但栖宿男人灵魂之中的昏暗火焰,也已痛彻心腑地传达给他们了。

仿佛自己这群人,就是受到那股火焰的招引,才会抵达这个空间一样。

仍然对那个男人与大仲马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观察者”们,只觉得自己的心受到黑衣男人莫名地感化。

黑衣男人停止话语,重新看向大仲马,接着再次开口:

“不过……漫步地狱的人会有怎样的结局,根本无须在意。”

男人一边咯咯发笑,一边好似愉快地说道:“本来以为你与我的敌人一样,都是金钱的奴隶……没想到你很诚恳呢,小说家。”

“……怎样都无所谓吧?我只是够有钱了而已。”

突然被这么一说,大仲马困扰地搔头。

对这样的大仲马,黑衣男人一边转过身,一边往包厢的后门迈步。“反正都是舍弃掉的名字了。既然你说可以用笔来拯救,那你就试试看吧。”

“我会的……虽然我已有准备……这样吧,等下次我在与你无关的地方,从别人那里听到『基度山』这个名字时,就将这当作命运的暗号好了。我就从那时开始撰写吧。文章会在报纸之类的媒体上连载,你慢慢期待吧。”

“千万别忘记,要是我不满意结局,我一定会去到你床边,将你的原稿、喉咙都咬破撕裂喔。”

男人伴随着锐利眼神与笑容一同吐出的威胁话语,大仲马直接挖苦回去。

“知道了。等我大赚一票,我就用那些钱在塞纳河河畔盖一座『基度山伯爵城堡』吧,让你要来找我时,不会迷了路啊。”

此时的大仲马尚未知晓,这句挖苦用的话语,后来真的实现了。

“总之,要是你反而很中意结局,那时候可要来赞美我喔!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成为主角原型的你,实际上迎接了怎样的结局呢。”

“我能告诉你的话,只有一句。”

背对着大仲马的黑衣男人露出一丝苦笑,头也不回地抛出一句话。

“等待,但怀抱希望……就这样。”

听到两人之间对话的“观测者”们,没能再看到后来的光景。

随着黑衣男人话语一出的同时,他们的意识就从这个空间脱离了。

这些人只有一个预感——我们已经被编进大仲马这名英灵体验的人生中,其“故事”的一部分里了。

然后,一阵光包住“观测者”们的意识——

·············

朝阳下。

“……刚才,那是……?”

负责统驭警察队的贝菈,察觉到自己正躺在医院范围内的长椅上后,缓缓起身。

“这里是……怎么会?”

然后,贝菈发现其他名警察队成员也都倒在附近,并且像是说好的一样,纷纷清醒起身。

每个人都满脸困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里是……?”

“咦?刚才术士先生是不是……”

“我看到术士……还有黑衣男……”

从每个人喃喃说道的内容来看,贝菈判断,大家都看到了一样的光景。

“是梦境……?就算是梦,也太……”

那副光景实在鲜明,充满现实感。

连对谈内容都能清楚想起的那个地方,仿佛像是自己维持着清醒状态,只有意识跳去其他时间、空间了一样。

“喔,贝菈小姐,你们也看到了吗?”

“……约翰?”

从贝菈身后传来声音的身影,是已经清醒的约翰。

他的义肢半毁,也已失去具九头蛇毒的刃物。

不过,万一刃物在义肢损毁的状态下裸露在外,反而会非常危险。就某种意义而言,失去了反而比较幸运吧。

“你们说的黑衣男……所以是看见了术士老师在餐厅里和复仇者讲话的段落吧……嗯,我一开始看到的也是那一段……”

“一开始……?约翰,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得到那种力量?”

对于冷静询问的贝菈,约翰有点困扰地疑惑答道:“呃……我也不太清楚耶……那个段落之后,我又看了各式各样的『英雄谭』喔……大约十小时吧……看了像三剑客那样的超强火枪手们,还有革命英雄加里波底,其中比较怪的,就是还看到在巴黎相遇,那些厉害作家们举办的聚会吧……啊,那些作家们,或许也的确算是英雄……”

约翰困惑地描述,贝菈对他话中的某部分产生反应,倾头问道:“十小时……?”

“对啊。说来奇怪,我醒来的时候,头上的医院天花板都还在飘落尘埃呢。所以其实应该没过几分钟吧……当时我能确定的只有——是术士老师赐我力量的吧……这件事而已。”

“术士……?该不会从地下出来了吧?他也在这里?”

“与其说他在这里嘛……说起来,这里是哪里啊……”

约翰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看向连接着大马路的医院正门。

“我是在教会前面醒过来的……总之,请你自己看吧。我很难解释……”

“?”

贝菈在约翰的催促下,带了几名已经意识清醒的警察离开医院,但是——

在他们眼前,有几只小鸟正在翩翩飞翔——就在完好无损,没有一丝破坏痕迹的大马路上。

屋顶理应遭到半毁的教会现在也完全复原了,但别说是“复原”,甚至辨识不到曾经遭受过破坏的痕迹。

仿佛昨天由英灵之间交战破坏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幻觉一样。

贝菈等人一脸困惑。他们身后,眼神有些憔悴的约翰半自言自语似的询问贝菈等人:

“失去意识以前的战斗,如果都不是假的……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

“斯洛菲尔德柯兹曼特殊矫正中心消失了——只能这么说了呢。”

表面上,这座设施是采用当时在美国普遍可见的民营监狱的外表。

待在设施内部特殊监视设备当中的法尔迪乌斯,轻轻地叹了口气。

浏览过报告的他,正在研究“在现场的多名关系人,目前全部消失无踪”这件事。

报告书上写到,当时警察局的人正包围医院。

而且据他所了解,警察局的人事前曾经主动联络医院,双方有过接触。

看到由接获联络的主治医生所负责的患者姓名,法尔迪乌斯摇摇头。

“缲丘椿……可恶的缲丘,没想到会把住院中的女儿拱成御主。”

操丘夫妻虽然是协助这次虚伪圣杯战争进行的魔术师,但由于有不自然的举动,让法尔迪乌斯一直怀疑着他们。借由昨晚的骚动,他掌握住大概的状况。

“虽然不知道令咒是巧合出现,还是意图性完成的……我懂了,他们想让女儿供给魔力,夫妻俩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挥英灵……虽然狡猾,也算是一种战术。我听说在冬木的圣杯战争中,那个有名的君主也是将未婚妻当作了魔力的供给源呢。”

“请问,是操丘椿的英灵做了什么吗?”一旁的女副官疑惑的问着。

法尔迪乌斯轻轻点头。

“没有施展过阻碍认识的魔术痕迹,弗兰切斯卡小姐也证明了没有用幻术一类动过手脚的迹象。不过,她对这个状况似乎挺乐在其中。”

“这样一来就确定,短短时间内有三十名以上的人员从马路上消失了。如果英灵并非灵体化潜伏了行踪,就是也包含在消失名单中。”女副官统计道。

法尔迪乌斯再次看向报告的名单。

“除了警察队以外,消失的人还有弗拉特、待在教会,自称监督官的汉萨,以及推测是他下属的四名修女……表面上是寻常的神父,但是根据奥兰德局长提出的报告,以及我这里的监视网映出的战斗纪录来看,他应该是代行者吧。还是本领非常好的那种。”

接着,法尔迪乌斯皱皱眉头,说出消失名单中剩下的成员。

“其他还有……西格玛,以及与他同行的剑士的御主……”

看了映于影像纪录中,戴眼镜的金发女性一眼,法尔迪乌斯沉思起来。

“虽然挺在意她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看起来不像魔术师呢。虽然无法断言不可能,但是这个状况,还是视为操丘椿的英灵做了什么事比较妥当吧。”

实质上已经无法与同属这边的人——西格玛取得联系,推测与他同行的潜行者、剑士也从今天一早就无法确认行踪。

姑且不论召唤出来当作“诱因”的潜行者,要是剑士消灭了,他的灵基与魔力应该会注入圣杯才对。

没有出现这个状况,说明至少剑士还活着的可能性相当高。

既然如此,他们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虽然法尔迪乌斯想要好好地思考,但他还是把必须先整理清楚案件传递给女副官统计。

“马路的毁坏,是之前的沙漠管线事故造成连锁反应,导致地下的天然气管爆开而造成的不幸……就照这方向去处理吧。天然气公司是有点可怜……不过,反正是为了彻底利用才成立的公司。虽然同情那些一无所知的底层职员,但这就交给『平凡的』政治家们构思、组成的社会保障去负责吧。”

——边述说事不关己般的话语,法尔迪乌斯又一边思索起别的案件。

——好啦。

——该掌握一下,我的英灵在做什么了。

——最坏的状况,或许必须用令咒叫他回来……

一边思考,准备回到作业的瞬间——

体内循环的魔力,出现一丝的摇荡。

“……”

仿佛自身内部“微暗”下来一样,是异于平常五感的奇妙感觉。

直觉明白到那是“信号”的法尔迪乌斯,将善后处理交给女副官后,离开了观测室。

然后,法尔迪乌斯走进位于同座设施里,某间自己的“工房”。他将门关上,确认过已经遮断所有来自外部的电波以及魔力后,开口说道:

“……能让我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契约者啊,汝想问什么?”

毫无喜怒哀乐之类的感情,反而更令人觉得寒冷彻骨的声音,从法尔迪乌斯的身后响起。

这间工坊里有继承自代代祖先的各种人偶,法尔迪乌斯有种仿佛声音是从这些人偶中发出的错觉。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用御主的凛然口吻说道:

“我在问命令你去办的事情的状况,潜行者……不,哈山·萨瓦哈。”

他刻意说出那个名字。

与当作“诱因”的狂信者少女不同,法尔迪乌斯召唤的是可称为“真潜行者”的存在。

他对自己的英灵说道:

“我记得命令你去办的事情是『暗杀史夸堤奥家族的首领迦瓦罗萨·史夸堤奥』。但是,状况好像变得有点奇妙?”

下完这道指示后,美国的一部分地区在一天内陷入混乱当中。

这一天内,有三十五名从财经界到媒体界,乃至政治界、推广外交的重要人物,不是意外身亡,就是急病去逝。而且病死的人之中,有过半数的人不是死于长年对抗疾病未果,而是突发性的脑溢血、心肌梗塞之类造成的促死。

“迦瓦罗萨的死亡报告,我也还没收到……不过,从推测是他所在处的地点,都依序出现死者。不怀疑这两件事有关系,实在说不通啊。”

法尔迪乌斯忍着手掌满是汗水与汗流浃背的不舒服,坚定地对英灵说出这些话。

如果这些状况,真是出于真潜行者自己的判断而行使的杀戮,就算要用上令咒,也绝对要控制住他的行动。

但是,如果对方是不在乎自身会消灭的个性,那对方赶在令咒发动前,就动手杀掉自己的可能性相当高吧。

做好觉悟的法尔迪乌斯,一边准备发动令咒所需的意识与魔力,一边想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

另一边的“影子【哈山】”淡然地回答了问题:“让决意与汝之信念背道而驰的命脉,回归熟睡之内——我做的决定,没有任何错误。”

不具意志的影子,用仅是陈述事实,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我以漫步崇高大岳之阴影的身分起誓,其人们……迦瓦罗萨·史夸堤奥的命脉,确实已断。”

“……其人……『们』?”

法尔迪乌斯怀疑地皱眉头后,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

“难道……!”

“然也。”

法尔迪乌斯的疑惑,随着他身后“黑暗”静静说出的事实解开了。

“迦瓦罗萨·史夸堤奥已经侵蚀了那些『人』,如此而已。”

············

一天前美国某地斯库拉迪奥宅邸

斯库拉迪奥家族

不仅仅对地下社会,对经济界也有很大的影响。

是全美也是屈指可数的暴力组织。

在对犯罪集团严厉打击的今天,他们的地盘仍旧持续稳固,这是有理由的。

他们招揽了被时钟塔和东洋魔术组织驱逐的魔术师,没有组织的野生魔术使,并为他们提供充沛的资金保障他们的活动。

作为代价,魔术师和魔术使们为家族提供魔术支持。但这绝不是强制的,魔术师和魔术师们为了不失去【最好的赞助者】,或者【保护自己不受敌对组织追杀的庇护者】,自始至终地为斯克拉迪奥家族的守护而效力。

虽然与南美的贩毒集团也有坚固的渠道,但【毒品】还没有进入市场。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被改良了的特殊的毒品,作为家族的魔术使们使用的特殊的触媒,或者秘方的素材被使用。

对于时钟塔的态度则是【如果有毁灭时钟塔的机会的话,就毁灭它。但现状是毁灭之后,会与美国为敌,以及对于家族中的魔术使也是解放。其负面影响过大。】因此对时钟塔目前是半放置的状态。

而这位同时将手伸向社会的表层里层和魔术世界的强大组织领导人现在──正躺在宽敞屋子的最里面,躺在巨大的床上,身上插着呼吸器和无数的管子。任谁来看都是一副【死到临头,没有几年活头】的样子,但他在呼吸器下微笑着,将一只巨大的狐狸布偶递给了站在床边的小女孩。

“谢谢!曾曾爷爷,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珍惜它的!”

“啊……奥莉维亚,没有必要一辈子都好好珍惜的。有了更重要的东西的时候,把我忘了就好。”

面对才5,6岁的少女,这位老人的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还没有失去说话的能力。这位老人的名字正是加尔瓦罗索·斯库拉迪奥。

虽说是假名,但铭刻在世界上的这个名字也可以说是他的全部吧。

虽然正式的年龄是109岁,但实际上已经超过了那个年龄,他是使用各种手段延长寿命的斯库拉迪奥家族的首领。

而这所谓的“各种手段”大部分是难以公开的魔术手段。但即使如此,他自己也不是魔术师,能够持续保存肉体和精神的时间也是有限度的。

如果是真的到达了高位的魔术师,把自己变成吸血种等【不是人的存在】也是可能的。但是,依靠他人—让加尔瓦罗索一个普通人能够无风险地飞升的魔术师在家族里是不存在的。

“奥莉维亚。”

“什么,曾曾爷爷?”

对四十三名玄孙中最年幼的少女,加尔瓦罗索微笑着说道:

“你长得真像我80年前去世的妻子啊…至少,再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曾曾爷爷你说的话好奇怪,就像以后都见不到了一样。”

少女天真无邪的话语,让带着她来的护卫们略微移开了视线。大概是知道加尔瓦罗索的寿命不长了吧。

但是,但是老人本人却没有在意,听着玄孙的话后微笑着。

在交谈了几句之后,少女和护卫们走出了房间。里面只剩下加尔瓦罗索,和呼吸机微弱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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