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及冠时也确确实实吃到了一碗长寿面。
他还记得她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殿下收过千金礼,只是不知这长寿面可有人送过?’
没有,未曾。除她一个,再无旁人。
于是他顺势提起此事,“阿止,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在我及冠时亲手为我煮一碗长寿面?”
他感叹道,嗓音低了些许,“此前你未曾待我及冠就离开了…”旋即又提上去,唇边泛起笑意,“倒是未曾想回来后履行了诺言。”
只是他当时虽有怀疑,却还是未认出她就是他的阿止。
好好的一碗长寿面,吃了几口就不曾吃了,如今想来,甚是可惜。
云止愣了一下,将筷子放到桌上的动作也停了一瞬,表情明显有些懵。
思考片刻后她才想起这件事,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后在裴祁的手心写道:当然记得。
裴祁本想阻止她书写的动作,打算告诉她自己听得到。
但想起方才少女明显发懵的表情,不知怎么,明知此事间隔略久,明知云止想不起也正常,他还是抑制不住有些略微的失落。
于是阻止的手微顿,就那么停在那。
但裴祁也并没有过于气馁,反倒弯着唇继续夸赞,“阿止今日的面味道都甚好,想来曾经那碗祝我及冠的长寿面定然更是美味。”
扬完后抑,“只是可惜,当时不曾吃完,如今已回忆不起那等美味了…”
少年抬起头,一番悔悟的感叹下,竟是连神情都沾染上了几分可怜。
然而被裴祁一夸再夸加感叹的云止却有些讪讪的。
当初及冠之时她在天香楼摆了一桌邀请裴祁赴宴,美名其曰送他一个与众不同的生辰贺礼,实际上只是为了让扮成她奶娘的梅若将他对她的怀疑打消。
所以送贺礼是假,避免掉马才是真。
且…
虽说她当初确实给他准备了一碗长寿面祝贺生辰,但那碗长寿面却并非她亲手所做。
当时她急着撇清一切能证明自己是云止的证据,又哪有那么多闲心思去亲手做成一碗长寿面。于是只随意让天香楼上了一碗。
如今裴祁这么诚心诚意的夸她,她倒是有些受之有愧。
她打着哈哈笑了两声,又突然反应过来应该用写的,于是牵起裴祁的手接着写:确实很可惜,不若待你生辰,我再给你…
还没写完,云止又突然顿住。
她突然想起裴祁的生辰是九月中,可按照任务结束的时间,她等不到九月中就要离去了,根本不可能再陪他过生辰。
她顿了那么一瞬,又恢复正常,拍了拍裴祁的手书写道:无事,你若是想吃,我明日就给你做。
但她却不知晓,裴祁已然恢复部分视觉,他们之间又隔的极近,她的神情变化,甚至眼神变化,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她想到的东西,裴祁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少年眼睫微垂,掩盖住眼中的情绪,睫羽不停地颤,嘴里虽说着,“好啊,终于可以弥补此前未吃完长寿面的遗憾了。”
可他眼中的欢快雀跃却在那一瞬消失殆尽,脸上滚烫的温度也已然降下,仿佛有人从头到脚泼了他一桶冷水。
哗的一声落下,冻的他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他恍然想起。
是啊。
阿止是要走的,他好不容易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她依旧是要走的,任务结束后她就会离开。
那么现在呢?
知晓他恢复视力和听觉后,她会不会连这么一时的陪伴都不愿意?
裴祁沉默片刻,唇边翘起笑意,轻轻拉着云止的手,嗓音很轻地道,“阿止,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听力恢复一些了,能听见你说话了。”
云止愣了一下,面上绽出笑容,“确实是个好消息。”
既然裴祁恢复听力,那她就可以和他正常交谈,不用手写比划让他猜了。
少女的表情轻松许多,拍了拍裴祁的头,笑道,“真好。”
虽说手写也不错,但终究没有交谈来的方便。
更何况云止不是个地道的古人,和裴祁存在文化差异,有些字切换成古文字她不知晓应该怎么写,而这种时候就只能靠裴祁自己猜。
也得亏她还是会一些古文字的,不然和裴祁的交流就只能是两眼抓瞎了。
少年也笑起来,“我也觉得很好。”
云止点了点头,又突然缓过劲来,眯着眼睛问道,“那你方才怎么不告诉我?我还辛辛苦苦写那么大半天。”
少年睫羽不停地颤,嗓音低下去,却并不心虚,更多的反而是委屈,“我也想说啊…”
“可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啊…”
云止这才想起,方才裴祁不止一次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偏偏都被她以为要吃东西一口面喂了过去。
他甚至想直接抢过碗,似乎想借此告诉她这个消息。
然而被她以为胡闹,一筷头就敲了过去。
云止突然有些心虚,摸了摸少年方才被敲的头,又吹了吹以示安抚,“痛不痛啊?我给你呼呼。”
她距离比喂食时更近,温热的呼吸落于他的额头,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裴祁看了片刻,闭上眼,委屈巴巴地扮可怜,“痛…”
他想…
要是能和阿止一直这样就好了。
哪怕现如今的他听力和视力都已微末,哪怕他失去了滔天的权势,哪怕他只是个普通人,哪怕现如今的他受制于阿止…
他不在乎,全都不在乎。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就这么在一起就好。
“好了。”云止吹了好一会儿,终于挪开自己,她拿起碗和筷子,道,“我出去洗碗筷,你好好在这待着。”
裴祁糯糯的应声,“嗯…”
云止拿着碗筷心情很好的感叹,果然还是正常交流更好啊。
她走去后厨,将碗和筷子洗干净后,又转步走向府医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然后就听见老人家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吱嘎一声,门开了。
“大人。”府医称呼道。
云止推拒道,“都过去这般久了,还如此叫作何。”她天天给府医送饭,关系也和缓不少。
不等府医说什么,她面上带着笑意,十分高兴的道,“裴祁说,他能听见声音了。”
作者的话——
佩奇要的一直都是阿止在她身边,或者他在阿止身边,什么样的形势,谁主导都不重要,他就是想阿止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