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还没谈完怎么就要走了?不是说下周一回去吗?”
老实说,林至有点不明白,这次并购案走得很大,董事会有点脸面的股东都过来了,足以显示出大家对海外市场的看重,这种时候,身为主局人之一,严易是不会,也不该轻易离开的。
“加快进度,今天把最重要的几个case全部谈完,剩下的让daniel主持,我要回国过周末,以免饿死在这里。”
他给的理由如此冠冕堂皇,林至竟无法反驳,只好远程吩咐linda帮严易订了当晚回国的机票。
严易这一天的效率果然极其高,话少得令人发指,又或者说,今天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情非常不好,老实说,这很反常。
严易是个极擅长情绪及表情管理的人,很少在同事及合作伙伴面前表露情绪或者是发脾气,然而不发脾气并不意味着大家就能谈得很愉快。昂贵的乌木圆盘会议桌上,他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桌面上轻轻叩动,发言极为简洁,也非常不留情面,好几个外国人都被他搅得有点躁动不安,但偏偏他们又无法反驳,严易确实说的很有道理,他总是一言切中要害,以一种不太礼貌的方式。
虽然没那么愉快,但确实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四点半,所有p0条款就已全部商议完毕,严易简单说明了一下后面的事情会由董事会成员daniel来主持,就直接拎着行李走人了。
从曼哈顿到纽约的车程是一小时左右,林至送他到机场,刚好赶上7点的飞机。
地球外围四万公里,这个数字伟大又漫长,即使人类早已能上天入地,半个地球的距离,有些时候还是很令人感到无能为力。纽约飞北京的飞机时长是十三个小时,在这十三个小时里,他都没办法联系连盼。
万年这边,张童去了一趟厕所足足蹲了有半个小时才出来,回房间的时候腿都有点打颤,周辰却还是那副老样子,跟个望妻石一样坐在连盼床边,一动不动看她。
快九点的时候,卫慧终于回来了,入夜之后村里有点冷,她穿着冲锋衣进来,带进一丝寒气,周辰下意识地给连盼拉了拉被子。其实房间门一直关着,室内很温暖,而且卫慧离床站得很远,他这个动作完全没必要。卫慧盯着他这个动作,心里头突然感觉有点不妙。
连盼的烧已经退了,脸上不正常的酡红也已散去,不再发热后她脸色大致恢复了正常,只是有点发白,闭着眼睡在那里,看着令人有点心疼。
退烧之后,周辰又喂她吃了一点感冒药,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中含有一些催眠成分,连盼这会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情况倒是比下午的时候好多了。
“辰哥你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录节目呢,连盼这里有我和童童照顾就可以了。”卫慧见状望向周辰。
两人目光对视,周辰微微皱着眉,不过卫慧却并没有退让。
她虽然年轻,但气场老成,并不像一般的学生,出生传媒世家见多了明星,她并不惧怕周辰的这一点威压,何况他确实该走了。
大晚上的待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里,成何体统。
卫慧说完这话后便站到了门旁,意思很明显,这是让路的意思,叫周辰赶快回去。张童在一旁看着,心里头忍不住给慧姐的霸气暗暗点赞。
他似乎有点不情愿,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起身,冲两人道,“连盼晚上要是再有什么情况,你随时打我电话。”
其实成人的免疫系统自我复原力是很强的,一般烧退下去就不会再烧起来了,只有免疫力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孩子才会反复发烧,卫慧觉得他实在有点小题大做。连盼又不是儿童,何况这里还有她们两个女孩子在呢,照顾人方面怎么也比周辰强得多。
从张童给她汇报的情况来看,周辰对连盼显然有点过分关心。毕竟是合作的艺人,和上午的‘他乡遇故知’戏码不同,现在时间可是深夜,又是在民居里,要是真传出点什么绯闻来,不仅会给节目带来不好的影响,另外一方面也会对连盼的声誉造成不小的冲击。
这种情况,卫慧是绝不希望看到的,所以她的态度才会表现地如此强硬。
周辰是个聪明人,所以他虽然有些不舍,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我先走了,辛苦你们俩照顾下她。”
张童见状,准备送他出去,卫慧跟在后头喊了她一声,“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女孩子一路将他送到民居门口,周辰冲她们摆了摆手便隐入了黑暗。小村庄里没什么路灯,只有各家房屋窗户朝外透出的一点亮光勉强照出路面的状况,让他可以大致辨认路况,不至于摔倒。
虽然这里没有狗仔,但人多眼杂的,保险一点还是比较好。不管是张童还是连盼,一个女孩子半夜单独送周辰出门总是惹人非议的,所以卫慧这才追上前来,两个人一起,就没那么多闲话可说了。
“我们进去。”
因为连盼的状况已经好转了许多,张童简单洗了个澡便和她一起钻进了被窝,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她迷迷蒙蒙睁开眼一看,居然发现床铺已经空了。
“盼盼!”张童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朝外面喊了一声。
“哎!”应答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张童拉开窗户一看,连盼果然已经起来了,站在外面拿着手机,好像是在打电话。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多睡会儿啊!对了,身体感觉怎么样?”张童扒在窗沿上看她。
连盼不自觉冲她笑了笑,“感觉好多了。”
估计是昨天睡得太久,今天早上天刚亮她就醒了,人精神地很,只好起来在院子里活动。
张童看她气色果然红润了一些,精神头也比昨天好了很多,这才放心,看来感冒药还是挺有效的。
“好了就好。你不知道你昨晚那样子真是吓死我了,烧得跟个大葫芦似的!幸好辰哥给你弄来了退烧药和感冒药,不然估计你都烧成个傻子了!”张童趴在窗台上,想起昨天的情形都还有些后怕。
要是出来玩一趟真把连盼给烧傻了,严易估计得活剐了她!
老实说,她还蛮喜欢这里的,廖家村的生活节奏很慢,人们睡得晚,起得早,做什么事都是慢悠悠的。早上村庄里的空气特别新鲜,院子里懒洋洋趴着一条小狗,旁边几只老母鸡转来转去,张童忍不住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生活在这里也蛮幸福的。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盼却感觉非常惊讶,“昨晚大橙子也过来了吗?”
从昨天下午起她一直就是昏昏沉沉的,本来只以为自己是太困了没休息好,没想到后面居然还发烧了,整个人都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只记得有人给自己喂了药,她还以为是张童呢,没想到周辰也过来了。
“就是我辰哥喂你吃的药。”张童说到这里,冲她挑了挑眉,眼神有那么一丢丢的揶揄。
辰哥还摸连盼手来着呢,不过她想了想,到底没告诉连盼,总感觉这样一说好像有点告状的嫌疑,而且不正是因为连盼发烧了,所以他才这样做的吗?
或许他也希望连盼不知道,那就顺其自然。
“诶,对了,昨晚是你帮我接的电话吗?”连盼想起手机上那条通话记录,问张童。
她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严易打电话,不过手机却一直提示对方已关机。通讯录里显示昨天晚上严易给她打过电话,很短,15秒的通话记录,肯定不是连盼自己接的。
“没有啊!”张童有点发蒙,“昨晚谁给你打电话了?”
她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傻,连盼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谁会大晚上给她打电话呢?当然只有她家那位了。
“严易给你打电话了?”
连盼点了点头,“嗯,我没接到。”
“那你怎么问我”张童顿时啊了一声捂住了嘴,“难道是辰哥?”
两人隔着一扇窗子在院子里叽叽喳喳,门口躺着的狗突然汪了一声,连盼往外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周辰来了。
因为感冒了,她今天穿得很厚,里面穿了两件卫衣,外面还包了一件冲锋衣,衣领子竖得老高,只有一张白皙的小圆脸露在外面,人看着跟个圆滚滚的兔子似的。
其实天还是挺冷的,不知是不是男生血气旺,周辰似乎仿佛完全不怕冷,一大清早的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棒球外套,还是敞着的,可以看到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热气腾腾地就进来了。
“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天这么冷,你怎么待外头?”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有些重叠,但问候的语句竟颇为相似。
周辰顿时冲她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我不怕冷。”
‘暖心小王子’的称号不是盖的,他笑容极为灿烂,笑起来就跟个小太阳似的,牙齿又白又亮,嘴边还有一个长条状的酒窝,张童在一旁趴着看着觉得心都快化了。
她心里头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严总,其实辰哥和连盼也挺配的。
“进屋?”
周辰一边说,一边伸手扯着连盼的胳膊将她往屋里带,连盼被他拉的一个趔趄,“哎,你别拉我,我也不冷。”
她穿的很多,确实不怎么冷,不过顾及周辰,她还是跟着他进屋了。
“感冒好了?”
周辰伸手朝她额头探去,连盼没料到他上来就要摸额头,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只是周辰手臂修长,到底还是碰到了。
少女的额头光洁温热,头顶一点毛茸茸的碎发触在手掌边缘,使人心头一软。
这下连盼也是真的相信他的确没撒谎了,他掌心温暖干燥,比她额头温度都要高。
连盼这个不自觉躲避的动作让周辰心里微微一皱,他笑了一声,笑容还是一贯痞痞撩人的,只是留意去看,却会发现他眼睛里其实并没有笑意,“瞧你这样子,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还是什么豺狼虎豹不成?”
连盼倒是相信他绝非豺狼虎豹一类的人物,只是昨晚手机里那个15秒的通话记录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一个小疙瘩,张童好像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估计是严易给他打电话过来,周辰不小心接到了。
她心思细腻柔软,不喜为难他人,故而并没有在周辰面前提起这件事,更没有去质问他,心里只是想着等严易回来跟他解释一下就好了。严易那个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其实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小。
说连盼保守也好,顽固也罢,她内心已认定要和严易在一起,便决定和别的男生保持距离。这倒不是特别针对周辰,坦白来说,她对周辰已经算是相对亲密了。
她小时候是和大橙子关系不错,但重生后记忆总归是隔了一层,其实没那么清晰。对周辰,她熟悉有之,亲切有之,但却也没有达到一见面就能立刻回到小时候状态的程度,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再者连盼本身对这方面也有顾忌,她是个很专一的人,虽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周辰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但是男女之间,能别太亲密还是别太亲密的好,以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周辰看她身体好了,心里松了口气,昨晚上他一直没睡好,脑子里总是在想连盼的事,回来一搜也就知道严易是谁了,坦白来说,就算他现在立刻回去继承家业,他也不是严易的对手。两人不是一个等级的。
想到这里,他很是挫败,不免又怀念起昨天晚上连盼生病的样子,那个时候,好歹还能握握手呢。
多年未见的重逢加上一些因为见到她而产生的复杂情愫,让他不自觉很想去亲近连盼——就像小时候那样,手拉手,一起玩耍,两人眼中只有彼此,既单纯,又快乐。
“对了,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头不自觉微微偏向连盼,“号码给我。”
连盼报了一串数字,很快,她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连盼低头存号码,周辰斜着眼在一旁偷看,她规规矩矩的,输入的就是‘周辰’两个字。
并不是什么特殊或者亲昵的称呼比如大橙子之类的,不知怎么,他心里头有点失望。
他还准备给她存名为小盼盼呢。
“我们合拍一张。”周辰倒没有也当着她的面存号码,而是举起了手机,连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入怀中,手机咔嚓一声,记录下了两人的合影。
照片上周辰揽着她的肩,以一种友好但又不过分亲密的姿势。
和周辰灿烂的微笑不同,连盼并没料到他会突然拍照,整个人的表情显得有点茫然,通俗一点说,就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她衣服穿得很厚,未施粉黛,但却看着让人感觉极为舒服,眼珠子黑漆漆的,仿佛某种单纯的小动物似的。这突然的一抬头将她茫然的表情捕捉的极为精准,周辰显然很满意这张照片,简单查看了一下就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因为早上还有拍摄任务,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跑来通知他了,周辰不得不先行离开。
再说严易这边,经过十三个小时漫长的飞行,又从北京转南昌的飞机,再从南昌辗转到万年,中国比美东要晚12个小时,严易高价包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到廖家村的时候,已经是星期天的凌晨三点了。
连盼并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从周六开始,她就打不通严易的电话,他好像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其实她倒不担心严易会出事,他身份摆在那里,那么多人跟着,安全肯定是毋庸置疑的,连盼想当然地认为是谈判到了关键时期,为了避免被打扰,他刻意关机的。
因为时差的关系,又怕他什么时候就会打来,连盼这几天晚上睡觉都没有关机。
星期天半夜,她睡得正沉,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连盼迷迷蒙蒙爬起来接电话,“喂。”
“开门。”
他说的是开门,连盼猛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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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总杀回来了,心疼我严总,飞跃大半个地球,风尘仆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