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十四号,christmaseve,虽然公司今天不放假,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春心荡漾,今晚几乎没什么会加班,多数都有约。
实习生统一在今天来签约的事情,严易是知道的。
虽然连盼并不是专程过来的,但这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连盼还没回答,严易已经拆开了那个树干蛋糕,用附带的小勺子轻轻挑了一口巧克力表皮送入嘴中,一边吃,一边问她,“签完了吗?”
他似乎完全没想过连盼并不会去签那份和广元的合同。
连盼尴尬地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不是来签约的”
其实眼下她已十分悔恨今天和张童一起过来这边,虽说今天的确是应该要过来看严易,但今天刚好又是签约的日子,难怪他误会。
他听闻这句话,似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微微皱着眉头回转身子来看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签约?
她从今往后的人生,难道不应该从此完全和他紧密相连在一起吗?
“你想什么呢!”大约是以为连盼还在耍什么小性子,严易困惑了一下便又释然,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上来和自己一起吃蛋糕。
连盼这个时候当然不想过去,毕竟根据以往的经验,这要是坐上去了,最后到底是吃蛋糕还是吃人就说不准了。
而且关于毕业后的去向,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严易说清楚。
“是童童过来签约,我陪她来,也来看你,但是我没打算签约,我没带三方合同。”
“叩——”
蛋糕盒子附赠的塑料小勺被他轻轻放到了玻璃茶几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他似乎终于肯正视这个问题了,也不吃蛋糕了,抬眼轻轻看了她一眼,“那你打算做什么?”
连盼站在茶几对面,低头小声道,“我想开一家小店,小饭馆也行,私房菜也行,差不多就是这类的”
“只给我做饭不行吗?”
他声音很温柔,音调很低,语调柔和,还带着那么一点点诱哄的味道,但是连盼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点生气。
“我”
连盼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只能嗫嗫道,“我很想自己开一家店”
开一家自己的小店,每天忙碌,慢慢把它做大,认识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收几个小徒弟随着最近陆陆续续有同学签约,或是去外企,或是签广元这样的大企业,连盼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上次在吃货联盟遇到了汪令雪,汪令雪说的那句话——“自立门户,干掉他们。”在她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虽然连盼的出发点并不是竞争,想要干掉谁谁谁,但汪令雪的确是一下子说到了她心坎里。
像她这样的人,应该自立门户,应该把师傅把从前各色各样御厨们身上学到的以及自己创新发明的东西,传承下去。
如果仅仅只是做严易的私人厨娘,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当初她答应和严易签订那份私人做饭合同的时候,为期就只是一年,连盼没想过往后这一辈子都是这样的。尤其是现在和严易在一起了,又进了他的公司实习,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仿佛自己被圈养了一样。
察觉到他的沉默,连盼连忙跟着解释,“我们都在一起了,我肯定还是会每天做饭给你吃的,不用你再付我钱”
严易皱着眉,眼见她越说越没边,立即出言打断,“难道我是为了付你这点钱才让你做饭的吗?”
连盼一时僵住。
当然不是,他有的是钱,估计也完全不在意这每月一万的薪水,严宅里随随便便拉个有点经验的佣人出来,待遇都不止这个数。
“你不付我钱,我也会给你做饭的”连盼小声道。
如果两人不是恋人关系,她拿这一万块当然问心无愧,可问题是,两人已经是情侣关系了,她现在还拿着严易的薪水,又到公司来上班,说是上班,其实清闲地很,连盼总觉得怪怪的。
从前在古代,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在家相夫教子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时代变了,连盼也不想再遵循古代那一套。
何况严易如此风光霁月,高不可及,连盼有时总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只能依附于他。其实她也想有一番作为,至少,不要一切都必须严易才能活下去。
“我就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连盼低头搅弄手指,“不想离了你就无法生存”
“如果说我愿意呢?”
他上前来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在手心里缓缓摩挲,声音柔和,让人沉醉,“我很愿意养你,不希望你出去受苦,你明白吗?”
其实连盼很怕他这样,百科履历上说,他念了mba,又选修了心理学,非常擅长谈判,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连盼抿住了嘴,低着头小声辩解,“我不怕吃苦。”
她的确不怕吃苦,她只想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界上,严易能给她很多东西,她也希望能严易点什么,能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只想有这一点小小的坚持。
严易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终于认识她是来真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我不同意。”
他直接下了定论。
连盼抬起头来看他,感觉不可置信。
上次两人唯一一次争吵过后,他明明就跟她保证过的,不再对她的生活横加干涉,可是现在他又来了!
她皱着眉,脸颊因为生气鼓成两个圆,“不需要你同意!”
严易显然也有点生气,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连盼的电话却突然响了,她只好从包里掏出手机先接电话。
电话是汪令雪打来的,因为连盼年纪小,他便也和称呼卫慧一样,称呼连盼为“小友”。
“连小友,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有没有再考虑一下啊?”
汪令雪语气笑呵呵的,他指的是上次他同连盼说“自立门户”的事。
“汪老师。”连盼叫了他一声,看了一眼严易,没有立即回答。
在汪令雪看来,成名要趁早,他甚至觉得,以连盼的这个专业水准,继续念书都是在浪费时间,当然这样直接的话他倒是没有和连盼直说。他甚至已经非常积极地帮连盼物色其店铺来,并且在地址选择、菜式经营等方面给了连盼不少经验。
这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汪令雪有惜才之心,另一方面,主要是汪老饕的舌头等不了了,他迫切地想要再尝尝连盼的其他手艺。
身为一枚美食狂热分子,汪令雪非常有责任感地认为,光自己一个人享受是不够的,他认为自己有义务把连盼的这种才能扩散出去,让全国的同好们都能像他一样享受到那种“很好味!”的感觉,所以对这件事很上心。
汪令雪笔杆子已经闲置有一段时间了,一是因为年纪大了,外面跑的少,二是阅历长了之后嘴巴越来越刁,愿意让他写的人和食物都很少,但是连盼真是个例外——在从吃货联盟节目组回来之后,汪令雪洋洋洒洒就写了五大页稿纸,全是点评她那桌五子登科的。
助理看他这么勤奋,整理稿纸时人都给惊到了,一打听才知道这位“连小友”连个店铺都没有,还是学生。
写得这么挠人心肝,又不让人去吃,这不是折磨人么!
汪令雪加了连盼的微信,因此隔三差五便要来骚扰她一下。
要不是基本的道德素养摆在这儿,他早就劝连盼辍学开店去了。
“怎么样啊,连小友?”他耐心十足,笑呵呵地问她。
严易坐在旁边让连盼感觉有点不自在,她只好实话实说,“是有在考虑,但是还没考虑好。”
汪令雪一听有眉目,连忙又问她,“是不是资金和人脉的问题呀?我跟你讲,这都不算事,钱,我出,人,我出,你就当我入股好不好?连小友啊,你相信我,你这火起来就是分分钟的事我听卫慧那丫头说你在给人做私人厨师?真是暴殄天物啊!”
董事长办公室里隔音效果非常好,整个房间里异常安静,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
汪令雪因为情绪激动,嗓门比较大,严易又坐得不远,他讲的那些话,虽不至于全部听清,但基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连盼还没说什么,他长手一伸,就已接过她的电话——语气冷冰冰的,“暴殄天物?汪老师好大的口气!”
上次连盼就跟他提过这个汪令雪,此人盛名在外,严易当然知道。
今天又听见他在撺掇连盼出去折腾,严易心里更加恼火,搞不好她突然不愿意来广元,非要出去开什么店就是这人指使的!
电话里突然换了人,汪令雪也有些惊讶,他这人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少爷出身,再加上江湖地位摆在那里,向来也人家捧着他的,一听对方口气不好,脾气也跟着冲上来了,当即便在电话里笑道,“我能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我有这样的本事,年轻人,我跟连小友打电话的,请你尊重一下连盼,把电话还给主人。”
连盼已经在旁边踮着脚开始抢严易手里的电话,只是她个头矮,严易这会儿手臂又抬得很高,他个头将近一米九,刻意不让她碰到手机时,连盼真是连手机边角都沾不到半点。
“把电话还我!”
连盼抓了半天没抓到手机,只把他领带给抓得松散了一些,眼见抢不到手机了,又怕严易在电话里说出更过分的话来,她只好在旁边大声喊道,“汪老师,您别管他!他这人不讲道理!”
小姑娘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听筒那边传来,汪令雪也是老人精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转了一圈,对着电话笑了一声,“我算是明白了,连盼所谓那个私人厨师的服务对象就是你。”
严易没说话,沉默无疑就是默认了。
汪令雪接着又补了一刀,“我实话跟你说,她这个手艺,你想要独吞,没门。你捂得了她一时,捂不了她一世。”
严易显然不买账,声音听上去更冷了,“如果我能呢?”
汪令雪楞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对方这么执拗,而且说实话,他有点搞不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只不过一个私人厨师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从这人能拿到连盼手机的行为,以及方才连盼在旁边说话的语气来看,或许两人除了雇佣关系之外,说不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比如情侣关系。
就算是情侣,也没有说要把对方藏着掖着不让连盼出去闯荡的道理。
这年头,父母都不能这样管孩子了,何况只是男朋友?
“那这话可不是你说了算,你得问问连盼答不答应。”严易的这种类似于私藏的行为让汪令雪很是反感,关键他私藏的并不是一件宝物,而是一个人。
而且很明显,连盼也有出去自己开店立业的想法,他却在这里横加阻拦,简直莫名其妙。
“这不重要,她最后都会听我的。”严易并不在意这话是否会得罪汪令雪,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手臂松下来,自然下垂,连盼这才抢到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刚才的通话时间,三分四十七秒,电话已经挂断了。
连盼这下真有点生气了,“你干什么?”
她拿着手机,倒没有再给汪令雪拨回去,而是转跳到了微信界面,简单跟他解释了一下刚才的状况,发了一些抱歉的话。
汪令雪倒也没说什么,只说如果她想好了,就来找他。
“是汪令雪让你这么做的?”
严易似乎还是不认为她会有类似的勇气和想法,心中总试图要替她找一个理由,替她寻找一个“替罪羊”,譬如汪令雪。
连盼发完了消息,关闭了手机屏幕,她心里不高兴,直接便将手机扔到了一旁,语气也变得不和善起来,“我自己就不能有这种想法吗?”
“你是不是觉得,”她忽而笑了笑,笑容颇有些嘲讽,“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反正我最后都会听你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跟严易说话,老实说,他听了非常不舒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已经没什么人敢这样跟他讲话了。
连盼是第一个。
严易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他心里只有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难受感,下意识地,就想为她开脱,为她寻找理由。
“不,我刚才只是和汪令雪那样说”
“你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连盼越说越生气,“我只会顺从,只会听你的话,我不能和你解约,必须来你的公司,不能出去开店,只能住在你那儿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只会按照你的想法走,不是吗?”
他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他面前,她的确连提要求的资格都没有。
但生活不是商场,她也不是他的敌人或下属。
她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就算他家财万贯,雷厉风行,她也是和他平平等等一样的人。
为什么他能有想法,她就不能呢?
“你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在养宠物?”连盼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因为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点不确定。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他的恋人,还是他很喜欢的一只人形宠物。
严易站在原地,连盼噼里啪啦跟个机关枪似的,他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找到。
他表情看上去很震惊,脸色也有些发白,皱着眉头,神色有些难看。
老实说,他一般这样的时候,连盼都有些害怕,然而今天,或许是因为她想要自己做点什么的想法太过强烈,这种坚持带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紧紧握着拳头,站在他对面,有点像一个和大人犟嘴,绝不肯退缩的小朋友。
树干蛋糕的盒子被打开了,勺子放在一边,蛋糕的完整形状还在,严易只吃了一口,是树干头部的那里一点点,留下了一个勺子大小的凹陷。
旁边的平安果还没拆,连盼带来的两样东西,是他办公室里唯一的节日气氛,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是冷冰冰的。
连盼上次到董事长office来实习的那张小桌还在,桌面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观音莲小绿植还放在上面。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盆绿植已然还是生机勃勃的,肥厚的叶子几乎将小盆都挤爆了,显然有人勤于照顾。
观音莲并不是属于容易照顾的多肉之一。
连盼瞪着他,也无暇顾及办公室里这些周遭陈设。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是不是连盼的错觉,总觉得他这会儿脸色苍白的厉害。她盯着他,看见他扶着沙发旁边的靠座坐到了沙发上,额上似乎出了一点点细汗。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敲门声响了。
严易疲倦地说了一声,“进来。”
敲门的人是林至。
他站在门外,小心打量办公室里两人的神色,显然,他来的不是时候。
不过人已经进来了也没办法,林至只好硬着头皮道,“严总,华夏那边的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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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有小修一点点,加了一段严总跟盼盼保证过不干涉的情节嗯,大家看到这里不要疑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