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严易正在办公室里开会,突然手机短信响起,他瞥了一眼——“您尾号xxx的银行卡收到连*的转账五万元”。
这个连*自然就是连盼了。
知道他私人卡号且姓连的人屈指可数。
严易眉毛挑了挑,不知连盼到底又在搞什么把戏。
会议室里有一位高管正在做报告,看见严易神色变化,顿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问他,“严总,是有问题吗?”
如果是对报告里的数据和内容有疑问,也得指出来才行啊,他都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严易轻咳了一声,“继续。”
他耳朵一边听着下属汇报,手上一边给连盼发消息。
严易:转钱给我做什么?
连盼这会儿正在路上骑自行车,手机放在包里,当然也就没留意到。
家里好久没回来,事情多得很,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晚上。
晚上洗完了澡躺在家里的新床上,连盼这才有功夫看手机,原来严易早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了。
她连忙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内个今天事有点多,没看到你消息。”
这话刚一出口,连盼又忍不住有点心虚,他一个跨国集团董事长都没说自己忙,自己一个放假了的大学生却跟他说事多,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严易只是嗯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才是连盼第一天回去,林至也过来跟他汇报状况了,说连家一切都挺好的。
估计是家里要洗洗收收,严易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羊角村还没通wifi,连盼没办法像以前在学校那样,偶尔给他打视频电话,两人这会使用的就是最原始的电话,只能闻声,不能见人。
严易问起白天转账的事,连盼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道,“那是房款。”
这个点,爷爷差不多已经睡了,老人家睡眠浅,连盼有点怕吵醒他。
“什么房款?”严易有点不明所以。
“就是你帮我们家盖的房子啊!爷爷坚持要给你钱,这是先付了一部分,后面的后面再说”,连盼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说实话,这五万块前对严易来说大概最多就是个五块钱的概念,他应当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爷爷如此锱铢必较,连盼一方面觉得很触动,另外一方面也觉得有点窘迫。
不知道自己这些行为落在他眼里会怎么想。
“还是要还的”连盼又补充了一句。
严易闻言,似乎被她这股认真劲儿给逗乐了,突然在电话那边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还?如果是以身相许,那我就考虑考虑。”
明明说得挺正经的,他突然这么不正经,弄得连盼顿时就不想跟他说话了。
如果她现在还不算以身相许,那什么时候才算?
说老实话,连盼倒没有矫情到非打算把盖房子的钱仔细计算后再还给严易,一是这些东西对严易来说真算不上什么,连家被烧了,重新盖房子是他的心意,自己非要一分一厘算清,反倒是拿他当外人,跟他生分了。
二是在连盼看来,早已将两人视为一体,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严易或者严家真出了什么事,那么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她一定会倾尽所有来帮助他。
所以,其实如果不是爷爷这样坚持,连盼其实是不会跟严易提起这件事的。
但是连盼也理解爷爷的想法。
老爷子一辈子脊梁挺直,没靠过别人,就算是在连家最困难的时候,连盼父母双双出事,老爷子都没去求过谁,硬是靠着摊煎饼把连盼给送上了大学。
可以说,老爷子这辈子都是过得坦坦荡荡的,贫穷但并不卑微。
他最怕人家戳他脊梁骨,怕人家说她卖孙女,又怕别人对连盼指手画脚。
虽说生活是自己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但连盼一个女孩子,连大爷还是见不得人家说自己孙女不好。
能堵住一点是一点,自己心里也好受一点。
“爷爷坚持要给,拿了两万块给我,我自己再加了三万块,一共凑了五万。”连盼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末了又强调道,“你一定要收下,后面的我再慢慢还给你。”
她没有解释这里面的细节,但严易心思通透,又岂会不明白老爷子的顾虑和连盼的想法?
小村庄里人多嘴杂,肯定是有人说闲话了。
没办法,名不正言不顺就是这样。
尤其是老人家,大概更看重这个。
他瞟了一眼桌面上的台历本,今天是1月18号,农历腊月初二,台历本上写着简单的吉凶:宜裁衣、嫁娶、订盟,忌开市、安床、动土。
自遇到连盼以后,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年底了,还有二十八天,今年就算过完了。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嗯了一声,“那就慢慢还。”
反正来日方长。
他给她的只会越来越多,最好一辈子也还不清,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换不清,永永远远纠缠在一起。
两人互道了晚安,在严易的要求之下,连盼不得已给他发了一张自己的自拍。
照片里她穿着粉绒绒的珊瑚绒睡衣,靠墙坐着,脸上挂着笑,眼角微微弯着,大约是因为只开了台灯,灯光不那么亮,只照得她脸上一半是亮的,另外一半稍稍暗一点,在脸上形成了一条模糊的分割线。
严易嘴唇凑近手机,轻轻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这才满足地合眼睡了。
第二天是周六,严易破天荒买了一大堆东西回了老宅。
严青早加了连盼的微信,从朋友圈动态得知她已经回了老家,所以看见严易一个人回严宅,不免出言奚落道,“哎呀,盼盼回家了,这几天没饿着您?”
从前连盼放暑假的时候,可就是在老家做好了饭,严易让司机提前两个小时出发去取她做的饭菜的。
不过这回她回家过寒假,严易倒是没这么做了,大总裁也跟林至一起,一起点外卖吃。
因为不舍得折腾自己媳妇儿,只能折腾自己了。
就算再是什么兰桂坊、贵人坊,在严易心里都比不上连盼做的清粥小菜,所以自然是吃的不多,这不,一到周末,赶紧就回了老宅,老宅里有周嫂。
周嫂的手艺说不上多么精湛,至少是吃习惯了,比吃外头的多少食欲要好一些。
严易回来,大家自然是高兴的。
老太太没瞧见连盼一起,一问才知道她放寒假了,屋里少了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姑娘,总觉得气氛都冷清了好多。
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个人,还都是些不爱说话的,屋里头从前那种热闹的氛围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老太太顿时有点失望,又问严易,“那过年呢?叫盼盼来这里过年呀!”
严青在一旁听的好笑,“妈,盼盼还要陪她爷爷呢!这一年到头的,好不容易回家待一阵子,哪能上我们这儿过年呢?”
她说着声音顿了顿,目光望向严易,“除非”
严青眼角挑了挑,话说了一半却又没接着往下说,只嗯了一声,朝老太太笑道,“妈,您说是?”
话虽然是没说完,但是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周嫂一听,当下就明白了,立刻在旁边点头道,“是呀,是呀,是这个理儿!”
何况要真等到过年那一天,严宅只怕要比现在还要冷清要是连盼不过来的话,周嫂想到往年的情形,都已经心疼起来了。
老太太一贯大方,从腊月二十起就会给宅子里除了安保人员之外的绝大多数的佣人都放假,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完元宵假才完,就连周嫂跟张叔,三十晚上也是要回自己家里团年的。
周嫂跟了老太太好几十年了,之前都是二十九提前将一大家子的年夜饭之类的准备好,隔天只需要大家蒸煮一下就能开吃。自严家变故之后,周嫂三十回家团年的时间都是一拖再拖,每年都是拖到三十下午才回自己家。
万家灯火合家团圆的时候,就是严宅里最冷清的时候。
一桌年夜饭都凑不齐,老太太跟严青严易三人,摆上一大桌子,也吃不了几口,说是团年饭,或许连平常普通人的一餐都比不上。
老太太眸光微动,探寻一般地望向严易。
周嫂跟严青两个人,则已经在旁边开始讨论起连盼跟严易婚礼上的菜式来了,在旁边叽里呱啦个不停。
在这种吵闹聒噪的环境中,严易竟然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朝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妇女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他刚刚说了什么?”严青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又去问周嫂,“他刚刚好像说”
其实周嫂也有点懵,“我刚也没听清”
都怪两人刚才话题太发散,从年夜饭一不小心就说起了婚礼,一说起婚礼,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你考虑好了?”老太太伸手微微拉了拉自己的小圆片金丝眼睛,镜片被她稍微往下拖了一点,不再遮住眼睛。老人眼珠半点也未见浑浊,锐利的目光顿时和严易的眼眸在空中相接。
这显然是属于两个上位者的眼神,气质相近,都果敢、坚决。
严易目光坚定,轻微颔首,“是,所以今天特意来请您出山的。”
出山?
围观的周搜跟严青两个人目光只在严易和老太太身上转来转去。
严易伸手从靠墙的半月桌上取了一个袋子下来。
这袋子他进门时就提着,纯黑色的,上面也没有任何花纹和图案,进来后就随手放那儿了,周嫂还以为他是提的文件回来的呢,也没太注意。
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丝绒的盒子,也是纯黑色的,大概有成年男子双掌大小,严易双手握住,递给了老太太。
“您上回不是说年纪大了好些年没去普陀山,心里有些想念吗?这是请了普贤寺的致远大师开光过的,您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
柔软沉谧的黑色绒盒中央,静静躺着一尊白玉观音。
观音像大约二十厘米来高,前后厚度约六七厘米,玉像光滑饱满,润泽丰透,莹莹之中似乎还有微光透出。观音坐在如墨一般的黑盒之中,似乎驱散了黑暗,令人心神安宁,一时真令人有观音下凡的错觉。
盒中观音大士双眼微垂,面带微笑,法相庄严,脸带慈悲,坐在莲花宝座上,左手捧着净玉瓶,右手呈拈花状,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这盒子一打开,似乎整个房间了空气都变得清净了许多。
就算是不懂玉的周嫂,随便看一眼,就知道这绝非俗物,一定价值连城。
难得的不是这一整块的羊脂玉,难得的是这尊观音的神态、法相——佛法讲究缘,这种缘,无法用言语来言说,更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很显然,严易绝对是花了大工夫才弄到这尊观音像的。
老太太将盒子放在膝盖上,忍不住双手合十,轻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严易口中方才提到的致远大师,就是普贤寺的主持,是位得道的女尼,老太太同她有点交情,年轻时还时常去普贤寺祭拜,现在因为年纪大了,已经很多年未曾出去走动,自然也是好多年没见过致远大师了。
见严易提起,老太太不免问又问起致远的近况,严易一一回答。
“还请您在年底前,替孙儿出严宅跑一趟,上门”他顿了顿,语气更为慎重小心,“求亲。”
严青跟周嫂两个人在旁边顿时炸锅了!
“我的天!”
虽然她们俩的确在这儿讨论了半天婚礼细节,但是这话亲口由严易说出来,怎么还是觉得那么玄幻呢!
“妈呀,接下来你们俩是不是就准备要孩子了?”严青说着,居然激动地有点热泪盈眶,“说起来,我是马上就要做人家姑奶奶了吗?哎呀,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好,好”周嫂说着,也忍不住开始擦眼泪,大约是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严易结婚,一时也是激动不已。
这里头最冷静的,当属老太太。
“小周,去把我的黄历拿过来。”
老太太每年都要去订一本老黄历,最老最老那一种,老人家有点迷信,很爱选日子。
周嫂“哎”了一声,连忙去拿黄历。
老太太收好观音,拿着黄历,带着眼镜认认真真地挑日子,一边挑一边问严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虽然他们做长辈的肯定都会有所表示,但这说到底还是严易的事,他自己要做万全准备的。
严易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我心里有数。”
“其实今儿日子就不错”老太太手指在黄历上划过,语气间似乎有些遗憾,“今天太晚了,就定初八去。”
腊月初八,宜纳采,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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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终于轮到严总上门求亲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好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