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咬住了牙,她很想哭,又很想笑,最后喉间所有话,都只变成两个字,“很好!”
好得她完全都找不到理由反驳了!
晚上的时候,严青正准备回家,在车里又接到了孟长平的电话。
他的语气很柔和,问她有没有下班。
严青坐在车里,适逢外头有人鸣笛,孟长平在电话那头听见,一下子明白了,自言自语道,“打迟了一点,原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不知怎么,严青总觉得他这句话里带着一股温柔的笑意,加上他声音磁软,字正腔圆,仅仅只是放在耳边,就让人觉得人心沉静了。
这句话,犹如一股暖风,一下子就抚平了严青这阵子因为骆明远所产生的种种焦躁情绪。
她没有说话,人还在电话那头发愣,孟长平已经笑道,“很意外我给你电话吗?”
严青只好愣愣道,“我以为你是话很少的人。”
不仅话少,而且为人做事都沉静冷淡,总之…不像是会主动打电话给女生的人。
感觉他的世界很难接近。
孟长平听完她的话,果然笑了一声,“凡事都是要看人的。”
言下之意,因为是她,所以才例外。
严青还没反应过来,他却迅速转换了话题,叮嘱她道,“路上注意安全。”
严青只得“嗯”了一声,原本之前在他面前滔滔不绝,不知怎么,在电话里,她却没了之前的大方。
或许是因为心乱了?
这样的人,她实在很难拒绝。
何况,孟长平也没做什么,只是礼貌性问好而已。
问题就在这里,严青虽然不算什么城府很深的人,但她却很了解自己。
假如…假如骆明远永远都不会给她回应,她未来会不会选择孟长平?
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此生她不曾在某个篝火夜晚,突然心跳如雷,那么她这辈子的结局一定就是注定的——嫁给家里为她精心挑选的对象,门当户对,衣食无忧。
一辈子做公主,从来也不知道想念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滋味。
可是现在,她尝到了这种味道。
它并不美好,甚至苦涩。
骆明远的沉默,就像一柄尖锐的匕首,时刻将她推离,逐步刺她离开他的世界。
从他身上,严青从未得到半分坚持的勇气。
“不要回家了,去绿领苑,我有事。”
严青突然改口,吩咐正在开车的骆明远。
绿领苑那一块是J市的老牌品质区,早些年,部队大院都修建在那一块,周围基本没什么民居,都是各个军区大院。
不过这些年经济发展起来了,绿领苑周围也逐步有普通市民生活,不过一提起绿领苑,大家第一反应还是大院堆儿,周年年就住在那里。
骆明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现在已经是晚上6点了,严先生还在家里等着你吃饭。”
严青闻言,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暴躁,“我就是约周年年吃饭的!”
她刚刚已经给周年年发了短信,这妞儿居然不声不响辞职了,听说最近都在家里蹲,巴不得她过来。
严青这么一吼,骆明远顿时踩了一脚刹车,严青坐在后座上,也没系安全带,人被惯力带得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你干什么啊你?”
她手扶着前面副驾驶座的椅子靠背,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严先生特意和我交代过,让你下班了准时回家。”骆明远的声音还是老样子,古板,严肃,好像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
“严先生是你爹啊你?!两嘴不离他?那我是你什么?!”
严青气得大吼,得到的理所当然只是骆明远的沉默。
她是他的什么?
曾经的学生,如今的“上司”,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这样的话根本都不用问他。
问一百遍,也不会有回答。
严青吼完,直接伸手去拉车门,骆明远见状,只得迅速又启动了车辆。
“我送你去。”
严青被车速带得跌回椅子上,抿着嘴,没有说话。
一到绿领苑,车还没开到周师长所在大院区,周年年已经提前下来了,裹着一件薄风衣站在门口等她。
秋天了,天黑得比往常要早一点,车子开到绿领苑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青黑了。
严青从奥迪上跳下来,周年年才发现她。
她盯着深蓝色的奥迪有点不解,“怎么换成这个老干部车了?”
之前严青在家里磨了好久,老太太托人在国外给她买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别提多骚包了。
周年年也喜欢坐那个车兜风。
当然了,跟市长少爷那群黄毛飙车除外,每回都吐得稀里哗啦的。
“别提了,不是我开车。”
严青脑袋朝车上偏了偏,她已经下车了,离车子还有一段距离,周年年探头往车里望了一眼,等看见驾驶舱里那个熟悉的侧脸,果然吃惊不小。
“我没看错吧?那个是教官吗?”
严青点了点头。
“你怎么…”周年年话没说完,突然揶揄地笑了一声,“可以啊,近水楼台先得月!”
严青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得什么?猴子捞月还差不多,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她脸色苦闷,半点也没有周年年想象中恋爱少女应有的表情,周年年识相地也没多问。
严青就是真想和骆明远在一起,严家恐怕也不会答应的,她点了点头,心下理解,也没说话。
“我不是说一会才到吗?你先跑出来干嘛?”
严青这么一问,周年年顿时摇头,“别提了,周沛在家里,我巴不得早点出来。”
那个小鬼头一向和她不对付。
以前周年年还小得时候,还喜欢你来我往和周沛过两招,现在她都快大学毕业了,真是不想再和她玩这种小女孩的把戏,就干脆总是躲着她。
严青也认识周沛,周沛现在也是青春期的少女了,叛逆地很。
大家都是叛逆期过来的,知道这时期的丫头有时候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也很理解。
严青只得安慰道,“等你嫁人搬出去就好了。”
只是话说完,她才想起周年年家里还有一个大哥周晋,周年年就是想嫁人,也没那么容易的。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要是再解释一下也来不及了,果然,周年年闻言顿时瞪了她一眼,“你诚心的吧?”
严青自己也是很无奈,“口误口误!我最近也是烦得很,出去喝两杯吧。”
周年年把嘴朝骆明远的方向一努,“那教官怎么办?”
“你等着。”
严青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是周嫂接的电话,严青甜甜喊了她一声后让周嫂把电话转交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接电话,严青顿时就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语气冲电话道,“妈,年年失业了,实习被人家给炒了,心情不好,我晚上陪她,就不回来吃饭了。”
她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周年年,周年年鄙夷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不过电话一放到耳边,她也是立刻戏精上身,语带哽咽道,“阿姨好,我也没料到,实习地好好的,今天突然得罪了领导,就…”
她捂着嘴没说话,一副泣不成声的模样,老太太在电话那头也不知情况,只好安慰道,“年年啊,没事的,工作丢了还可以再找,你要不嫌弃,我让你严叔给你在广元补个缺。”
周年年立即冲着电话说了声谢谢,又道,“阿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找找看,不想靠家里…青青在我这边,我就想让她陪陪我。”
她这么说,老太太哪有不应好的,事情就这么搞定了。
何况周年年的确是失业了,也不算撒谎。
周晋手眼通天,稍微使了点手段,实习公司的人果然听命,直接把周年年给炒了。
当然,不是寻常的辞退方式,是直接求她走,说庙小,供不起她这尊大佛。
骆明远离两个姑娘的距离也不算远,何况他常年在特种部队训练,耳目聪慧,寻常细小的声音根本瞒不过他。
对于两个姑娘戏精一样的表演,他一时有点吃惊,一时又有点无奈。
严青直接走道跟前,冷冰冰道,“我已经跟我妈说好了,你回去吧。”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她的安全,但是这个也是相对的,并不是真的要求他二十四小时贴身防护,那样真的有点像监视,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骆明远不知道她们俩想要去干什么,保险起见,他还是伸出手来朝严青道,“手机借用一下,我给太太打个电话。”
严青没好气地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然后直接把手机递给了骆明远。
骆明远一接,果然听到老太太在那头道,“小骆啊,没事,你回来吧,让她们女孩子聚一聚。”
何况严老头这种整个人24小时盯着严青的做法,老太太本来也不赞同。
老太太根本就不想理会周年年是真失业还是假失业,女儿都这么大了,有点自己的私密生活也很正常。
她这么说,骆明远只好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电话一拿回来,周年年立即伸手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姑娘直接坐上出租车走了。
骆明远盯着出租车的尾牌号,车子一转,消失在了大院路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紧不慢地在后面又跟上了。
在特种部队这么多年,跟踪与反跟踪都是必备技能,他跟车,距离隔得很远,严青和周年年根本就没发现。
两个姑娘去的地方是J市着名的酒吧街。
灯红酒绿,消费奢侈。
骆明远远远看见那一大片红灯绿光,就直接把车子给停在了远处,只是人站在了酒吧街的入口处。
这里虽然纸醉金迷,却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地方,酒吧都是正规的,出入也多半都是有钱人,或者说…被有钱人包养的人。
看得出来,不是他消费的阶层。
严青以前还是跟着市长儿子徐俊他们一块跳街舞的时候来过这里,当时主要是来庆祝舞团PK成功的,她自己一个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不过今天例外。
她的心情很糟糕,迫切需要一个地方倾泄。
喝酒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选定的地方叫“入夜”,就是之前徐俊一帮子人带舞团过来庆祝的地方。
只是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头震耳欲聋的音乐了,严青瞅了一眼周年年,“乖宝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年年很少做疯狂的事,像之前飙车啊跳舞啊什么的,都是严青带着她的。
严青并不想强迫自己的好友,所以还是事先询问她的意见。
周年年长了一张幼幼脸,灯红酒绿之下,她大大的鹿眼力却印出一股和她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来神色冷淡,“有什么关系?”
严青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没关系,就怕你那个事事要管的大哥知道了不好办。”
提起周晋,周年年神色更加不悦,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他不在!”
周晋忙得很,回家的时候并不多。
他要是在,她今天恐怕连家门都很难出。
两个女孩,各怀彼此苦闷心情,进了酒吧,找了一个包间,点了三打啤酒,一边唱歌一边发泄彼此心中累积的不满。
骆明远默默坐在离“入夜”不远处的路边花坛上,点燃了一根烟。
他之前不抽烟的,也是之前严青去做血检的时候才开始,都是半夜起来抽。
烟头都冲进了厕所,外人也不知道。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整个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烟头的星点灯火,在夜色之中明明暗暗,一如他沉浮的心情。
严青唱歌那是相当跑调的,鬼哭狼号一般,几杯酒下肚,两个女孩都有点醉醺醺的,周年年捧着肚子在沙发上大笑,“就你这个破嗓子,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王菲?”
两人酒至半酣,突然有人在包间外敲门。
周年年醉醺醺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两个眉清目秀,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一看见她,脸上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问道,“两位小姐,我们来送果盘的。”
两个人手上果然都捧着白瓷盘子,一个是切好的橙子,还有一个是草莓。
周年年点了点头,“进来吧。”
反正今晚是严青买单。
两个男孩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连忙挤进包间,顺手掩上了门。
老板特意叮嘱过了,这两个是大户,都是有钱人,晚上务必要把她们服务好了,酒水都是开得最贵的,说不定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