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了思想准备，夜凛初一回到若兰界，还是感到非常震惊。
若兰界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整个若兰界都充斥着魔息，这种魔息的强大之处在于，它完全渗透进了神韵和神息，以致于修为不高的神仙每一次呼吸，都会摄入魔息，到最后，体内便不可避免地有了魔能。
所以，夜凛一回来就发现，所有的仙僚和弟子，无一例外，都被魔气侵蚀了。那几个修为最高的上神，原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因为他们都被魔头所伤，自我防护功能弱化，也都被魔气侵蚀。
问题的确很严重。
夜凛迅速在神脉山结出一个阵法，再将一众仙僚和弟子都送去阵法之中，净化萦绕在他们体内的魔息魔气。
而他自己，则单枪匹马向着雪晶峰而去。
至少有上千魔兵把守着雪晶峰，但夜凛并未惊动一人。他径直向着最高的封顶掠去。
远远的，夜凛就已经看到了玄冥上神的身影。正如夜凛弟子所言，玄冥上神身中十六根魔钉，被高高钉在峰顶。
这十六根魔钉不但穿透了玄冥上神身体的十六处大穴，还将他的魂体也穿透了，让他无法动弹，逃脱不得。
魔钉乃魔龙的脊椎所制，原本就魔性十足，又被人刻意用魔能加持过，魔息更为强悍。
每过一柱香，这十六根魔钉就会在玄冥上神体内游走一番，从这十六处大穴换到另十六处大穴，硬生生的又一轮折磨。
可想而知，已经被钉了三日的玄冥上神该有多生不如死，但即便如此，他也还凭借残忍的意识，竭力抵御魔息的侵蚀，而非修复疼痛，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拼了命要阻止自己魔化。
夜凛的瞳色在这一刻染了深红，垂在长袖中的手掐了个法诀，悄然靠了过去。
谁知，夜凛刚一靠近玄冥上神，挥手想将他体内魔钉拔出，玄冥上神身前便闪过一道黑红色的光，将夜凛阻挡在外。
无数的魔兵当即涌了过来。他们像是被人提前嘱咐过，只在三丈外将夜凛团团围住，并不出手。
夜凛心底一沉。
随即，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激动，透着几分欣喜。
夜凛眉头一蹙，来人这是有多好战？见到他竟如此兴奋。看来，这魔头疯得不轻。
心里想着，夜凛脸上并未表现出半分情绪。他不露痕迹向后退了半步，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玄冥上神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师父，你一点没变......”声音再度响起，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
大魔头看上去二十多岁，一袭红衣，仪态张扬，举手投足之间自带风流，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尽管浑身萦绕着魔气和魔息，夜凛也不得不承认其气度远胜若兰界神族任何人，甚至和他自己相去不远。
这个对手，很强大啊。
只是，他为何会唤自己“师父”？夜凛眉头再度拧起，狭眸一眯，再次打量三步开外的大魔头。
“师父真的忘了我？！”大魔头前一秒初见夜凛时高高扬起的唇角在这一秒塌了下来，脸上竟迅速染了丝难过，语气也颇为失落。
“休得胡说！本座何时见过你？！”夜凛无语。这几十万年来，他虽然是个不太靠谱的师父，却是坚守原则的人，他怎么可能与魔族沆瀣一气，他怎么可能收一个魔头做徒弟？
“师父果然忘记我了。”大魔头轻叹一声，“我是无尘啊。”
说着，他身形蓦地一变，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一身破兮兮的旧衣，脚上布鞋破了几个洞，露出大脚趾。
他仰头看着夜凛，清脆的童声带了几分怯生生的情绪，“师父？我真的可以叫你师父吗？”
下一秒，无尘的身形又变化了，看上去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高了不少，五官愈发漂亮，穿着一身和夜凛相差无异的青衫，头发用木棍簪起，视线胶着在夜凛身上，眼神充满崇拜和期待，“师父，是不是只要修了仙，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
再下一秒，无尘又变了。
这一次，他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还是一身青衫，不舍地看着夜凛，少年郎特有的音色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师父，你一定要回来，无尘等你。你放心，无尘会好好修炼的，等再见到师父，无尘一定可以陪在师父身边看尽世间繁华......”
话音落，无尘恢复了身形，一袭红衣无风自舞，立在半空静静看着夜凛，眸子里蕴着万千情绪，穿越了岁月的无尽长河，非但没有变淡，反而经过时间的沉淀变得更为厚重。
“无尘？！”夜凛一愣，迅速将自己开创若兰界之前那几十万年在凡界收徒的情况回忆了一遍。
“你是当年在八里铺断魂桥下乞讨的那个娃娃？”终于，夜凛想起来了。
他在由仙君晋升为神之前，修炼曾一度进入瓶颈期，那时候他有些灰心，在某个时空的凡界待了数年，无意中救下一个染了瘟疫的孤儿。
孤儿得救后无处可去，执意要跟在他身边。当时夜凛觉得这娃娃骨骼清奇，适合修炼，便收下为徒，赐名“无尘”，带了几年。
等他顺利晋升为神后，便离开那片时空四处游历，等到若干年后他想起这个徒弟重返这片时空，无尘早已不知踪影。
夜凛并未多想，那些年他收的徒弟不多，修炼成仙的更少。那些没飞升的，自然逃不开凡人的生老病死。
谁知道，这无尘不但没有死，还入了魔。
夜凛此刻的心情简直不是一般的沉重。
“师父，你想起我了？”无尘红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语气既开心又委屈，“师父，无尘还以为你把我忘了。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一走了之，不回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
夜凛凝着他，半响，沉声应到，“别叫本座师父！神魔不两立，从你遁入魔道开始，你与本座便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