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店老板也就是胡老八尴尬得直挠头,灶台的汉子敲了敲锅:“洋芋粉好了!”
胡老八赶忙和店小二一起去端洋芋粉,脸盆大的土陶大海碗,里头是热气腾腾的洋芋粉,倒是没有太多的调料,却能闻到一丝丝清香和酸香。
胡老八先为陆遥端上来,又去盛了一碟子醋:“官人若是嫌不够,可以再加一些。”
陆遥摆摆手,先是喝了碗汤。
口味倒是一般,但能在这个时代的乡野小店吃到如此水准的吃食也算难得。
又吃了一筷子洋芋粉,的确是爽滑弹牙清香美味,也难怪会畅销多地。
陆遥夸了夸洋芋粉的味道,却是对阿虎说道:“洋芋粉配洋芋酒如何?”
阿虎爽朗大笑,一边起身去拿酒一边道:“那就是十分痛快了!”
陆遥招呼道:“多取一些,请在座诸位都尝一尝。”
阿虎招呼了两个弟兄,一起去取了慢慢四个大水囊的洋芋烧过来。
然后对店家喊道:“可有空碗过来,我家少爷要请诸位喝酒!喝好酒!”
那些商队的糙汉子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平易近人的官家人,不由得愈发的紧张局促起来。
胡老板和店小二战战兢兢地为每一个人摆上了土陶小碗。
阿虎带着两个弟兄去给众人分了酒,陆遥道:“诸位且尝尝我们带的酒,此酒甚烈,小心着饮哈!”
“谢公子赐酒!”
众人道了声谢,才小心翼翼地尝了尝酒。
虽然以陆遥他们的口味来说,洋芋烧算是带有些酸味的烈酒,但对于这些连黄酒都难得喝到好的,多是喝兑水的黄酒解馋的他们来说,这简直是神仙佳酿。
只是浅尝一口,许多人的脸就红了,有人大着舌头竖起大拇指:“好,好酒!”
当然稍稍适应之后,大多倒也没问题。
毕竟都是干力气活的汉子,虽然起初会不适应,但越喝就越精神。
喝下一碗好酒,这些人对陆遥的观感愈发好了。
阿虎忍不住问道:“大家可以说说,这用洋芋酿造的酒可好啊?”
“什么?洋芋酿造的酒?”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喝到的竟然是洋芋酒。
见他们大吃一惊,陆遥哈哈大笑:“洋芋确实是好东西,可以做洋芋粉,可以养猪,可以酿酒。
洋芋可以做一百道,不两百道甚至更多的菜肴,开发出更多的用途。
但洋芋最重要的用途,还是让老百姓都吃饱穿暖,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啊!”
听到陆遥的感叹,众人已经感觉到一股子不对劲了。
阿虎吃了碗酒也是有些放开,大笑道:“我家少爷便是大周忠武伯,今日能看到诸位因洋芋得到了好处,十分欣慰啊!”
他们本就没见过多少大场面,去到县城贩卖洋芋粉,也没遇上如此豪迈气势汹汹的队伍,听到忠武伯三个字,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竟是齐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王县令说,忠武伯是大家伙的救命恩人!大家快给忠武伯磕头,磕头!”
陆遥踢了阿虎一脚:“叫你装比,快去把大家伙扶起来,不然你也跟着跪着!”
阿虎憨笑着带人拉他们起身,陆遥感慨道:“本伯所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的,但你们所说的王县令,却是做到了一个县令的本分,无愧于一个读书人的所学。
他敢亲力亲为力排众议,他才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放心,若是有空本伯回去看看你们的王县令的,就算不去,也会向圣上禀明,定不会让你们的王县令蒙尘。”
————
然而就在陆遥已经向汉子们许诺会给王县令谋一个光明前程的时候,黄桐县县衙的王县令却是愁眉不展。
他三十岁出头科举高中,虽然是末榜的最后几名,在京城六部做了两年临时工后因为表现不错外放到直隶边缘的黄桐县做县令。
虽然算不上平步青云,但比起许多比他排名靠前却还在苦哈哈地排队的同窗已经好了太多。
但他太想做出一番成绩,以至于家境不算富裕的他竟然借高利贷从黑市购买洋芋种好在黄桐县推广。
原本借贷方的利息算是正常,而且颇为讲道理讲信用,在借贷之时便和王县令算好了还款的方案。
虽然还是要支付一大笔利息,却是在王县令的偿还能力之内。
然而做这些偏门的,都得依附靠山。
那人的靠山到了之后,自己也跟着倒霉,虽然用尽办法没有丢了性命,但大多身家都捐了出去买命。
最后灰溜溜地带着剩下的一些财产携家带口回了老家乡下。
而王县令的债务也被转给了新接手的人。
原本按照以前的计划继续还款倒也没多少变化,偏偏出了个意外。
那就是王县令十四岁的女儿在灯会的时候,被知府的公子给看上了。
之后知府便派人来提出了想要王县令女儿嫁给他儿子的想法。
要是别的知府,王县令可能还觉得是一桩美谈,到时候亲家之间相互扶持也是应有之义。
然而这位刘知府向来品行不端,贪婪不说,还任由家人胡作非为。
他的儿子不是什么好鸟,还曾害死过他看上的良家姑娘。
王县令可不愿自己女儿入虎口,也不想自己和知府大人扯上什么关系。
但自己作为下官,把柄本来就捏在人手里。
而在他犹豫之间,知府大人已经下手,利用他的高利贷逼他就范。
如今放高利贷的泼皮竟然在黄桐县县衙外守着,要不就王县令一次性偿还加倍的贷款,要不就答应知府大人的提亲。
这一闹闹得王县令连衙门都不敢出,而他手下的县丞、教谕等属官也怕惹祸上身,干脆就请了假躲清静。
至于那些衙役什么的,早早得了在州府的弟兄们的消息,也是不敢有什么作为。
倒是一些黄桐县的百姓为王县令鸣不平,却被那帮来自州府的泼皮一通打骂,也就没人再敢出头。
那些泼皮就这么守着,也不闯衙门,也不动武力,就是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