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碍于曲冲的身份,不便发怒,挥了挥衣袖,“几位大人莫要来消遣!都是小孩子瞎说,江某根本没有女儿!”
曲冲此时倒不着急,摆出一副官腔,“江总镖头,事关重案。我等奉皇命来查,请你一定要配合才是。”
宇文荻也亮出腰牌,“江老爷子,大司寇府奉旨查案,还请你不要推阻。”
江荣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诶,问她做什么?家门不幸啊!”
江耀阳赶忙给父亲倒了杯水,为他顺了顺气,转头对三人说:“几位大人,请随我到内堂去坐。”
三人依次坐到江耀阳对面,星河急着问道:“你姐姐可认识龙门寺的了然?”
“了然?”江耀阳皱了皱眉,“没听她说过。是最近广为流传的龙门寺妖僧吗?传说他为了炼丹,连抓了十九个貌美如花的风尘女子!”
曲冲感到一阵头疼,看来京兆尹府的辟谣告示,是一点用都没有!百姓们已经开始谣言大和尚炼丹了。
星河又问:“你父亲好像很不愿提起你姐姐,那么气恼又是为什么?请一定据实已告!”
江耀阳想了想,叹了口气,吞吞吐吐地说:
“我姐姐叫江宛悠,是父亲的长女,也是家里天赋最好的孩子。她的武功......如我侄子所说,是同辈中最好的。曾经我父亲满怀期待,希望她可以继承镖局总镖头的位子。可是十年前的一天,她忽然留书出走......说要跟一个男人私奔。”
曲冲赶忙问:“时间能具体些吗?”
“是在......承泰十七年的夏天。那天刚好是七夕,同辈的姐妹们都在忙着月下乞巧。我去屋里叫她,却只见到一封信,放在桌上。”
星河的眼皮跳了跳,承泰十七年七夕,第二天就是家里的文会宴。
她追问道:“那后来呢?”
“但是,到第二天中午,她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再然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病了大半年......”
江耀阳顿了顿,脸有些发红,“再后来,她……她生下了一个孩子......我爹娘差点把她打死,她也没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宇文荻紧锁着眉头,“那孩子呢?”
江耀阳长叹了口气,“孩子大约三个月时......有一天,姐姐独自抱着他出门。又过了几天,她却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怎么也问不出孩子的下落。自那以后,她人就有些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的......平时还算正常,但一到雨天就会发疯,除了家里人以外完全不认得旁人。”
星河又问,“孩子不见了和你姐姐发疯的时间,是不是承泰十八年的端阳节前后?”
江耀阳认真地回忆着,最后点点头。
曲冲和宇文荻交换了个眼神,这正是第一个花坊女子失踪的时间。
“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去的北荆州?”
“姐姐疯了不久,我娘因为悲伤过度,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我爹安排我去北荆州分号做镖师,我便将姐姐带在身边照顾。此后,一年只有春、冬两次押送贵重木材回京时,才会带她一起回来住上小半个月。”
三人互相看看,心中已有定数。
曲冲四下扫了一圈,谨慎地问:“她现在人在哪?”
江耀阳摇了摇头,“入城之前她就不见了,以前也经常这样。过几天自然就回来了,从来没有耽误过行程,我也不太去约束她。”
********
回到乐坊,已是未时。月娘早已招呼留守的官兵用过了午膳。
见到星河,赶忙跑来跟她说:“青士先生回来了。”
星河点点头,对曲冲和宇文荻说:“我哥哥从龙门寺回来了,也许有线索能印证我们的猜测,两位请随我来。”
也许是月娘早与他交代,宋临川开门见到三人并不惊讶,立刻请他们进去。
“哥哥,可有什么收获?”
宋临川点点头,“有。据了然的几个师兄弟说,十年前了然曾在山中,救下一个被毒蛇咬伤的女子。后来多次有人看到,这个女子来寺中见过他。”
曲冲赶紧问:“可有画像?”
宋临川瞥了他一眼,“十年了,匆匆一眼的女子,哪有人能画出画像来......不过,他一个师弟说,第二年还看到那个女子抱着个婴儿到过寺里,但是不清楚是上香,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孩子!”三人几乎同时惊呼。
“你们别想了,我查过寺里的僧人籍册,那一年寺里没有收养过婴儿。”
曲冲撇了撇嘴,“还有别的线索吗?”
“就这些了,其他的跟京兆尹府问到的差不多。只是出家人对男女之事很忌讳,才没有对官兵们说。”
星河在纸上写下,江宛悠,三个字。
“两头的线索,到这里就接上了!这个江宛悠武功高强,也许和了然有些私情,了然甚至就是她孩子的父亲......十年前,她和了然约定好了要私奔,却因为某个缘故杀了觉明上师......进而因为上师的死,最后私奔不得成行......于是,她回到家,生下了孩子,再带着孩子去找了然......后来,不知孩子去哪了,也不知她和了然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就疯了......但她是个武功高强的疯子......九年间抓了十八名花坊的女子,杀掉或者有其他的处置,又把她们的簪钗送到了然那里......了然把上师的尸骨封在禅房墙中,把簪钗收敛供奉在佛龛后面,日夜跪拜忏悔,也许就在为她和自己赎罪......上师命案案发,了然被抓在途,就是她出手救走了人......”
曲冲清了清喉咙,“公子你说的有理,我们也都同意!可是她现在下落不明,和了然一样难找,到底要怎么抓到她?”
“那可不一定!”星河指着桌上的纸,“我查问过十八家花坊的很多人,据他们回忆,那些女子失踪的日子都是端阳节前后或冬月里的下雨天。江耀阳也说了,他姐姐平时神志还算正常,一到下雨天就疯的厉害。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在端阳前后的下雨天,会到长安城中的花坊里来掳走花魁。再过几天就是端阳,我们只要等着她自投罗网就好。”
宇文荻怀疑的摇着头,“她每半年只做一次案,九年来都没有变过。前几天,长乐乐坊可是已经犯案了,她还会再来吗?”
星河说:“那天并没有下雨,而且现场杀了人,还留下了花魁的金钗,这都不是她一贯的手法。我觉得宇文公子的血案,可能是他人模仿的,与江宛悠无关。”
曲冲苦着脸,掰着手指头,“十日,今天又是一日了......怕是等不到下雨,陛下就要把我们都给发落了。”
星河笑了笑,“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今日午时,有白虹贯日,入夜三更便会落雨。而且最近夜里的雁鸣声非常响亮、透彻,估计这场雨至少要下两三天。”
宇文荻瞪大了眼睛,“我原以为,只有久经沙场的军师才能预测时雨,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的小公子,还能通晓这些。”
“大人过奖了,明天和后天大雨将至,正是伏兵抓住失踪案真凶的最佳时机!具体细节,我们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