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诊结束,宋临川收拾好药箱跟道涣出了门,没一会又折返回来。
“衍儿,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星河停下了手上擦弓的活计,“怎么了?”
“阿衡前两天来过乐坊。说大冢宰安排他回陇西老家,处理他大哥宇文修归葬的丧仪,日程安排得很紧,来不及过来看你了。”
星河想起那个躺在冰冷木板上的年轻人,心里一阵难过。他要被送回陇西祖陵安葬了......看来三府会审的结果是此案告破,凶徒伏法。可她心里却清楚,杀害宇文修、掳走络樱的人,并不是江宛悠。但是现在了然和她都死了,便是死无对证,所有事情都推给他们,正好一了百了、息事宁人,完全的京城府衙作风。
真凶得逞了,从此逍遥法外......亡者又怎得安息?其中真相会不会要像觉明上师命案一样,要许多年以后的机缘巧合,才会展露在世人面前呢......
星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四哥的心意收到了,还是他家里的事情要紧。”
宋临川继续说,“他有个消息要我带给你,是关于你托他查的东夏洲商人季常的。此前派去调查的人,因为一直找不到此人,耽误了些时间,最近才传回消息,确认季常已经于三年前,失踪在西域的商道上。同行的商旅说他是在沙漠里走失的,大约是死了。”
“失踪,死了......那去年卖玉矿给国公府的又是谁?”星河抚摸着弓弦,忽然失笑,“赵明城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借失踪之人的身份自买自卖,以为这样就死无对证了......真是不懂江湖险恶。”
道涣调侃着说:“你这小丫头,别人空空妙手,誓要把你家家财掏空,你倒说说还要怎么个江湖险恶法?”
星河冲他挑了下眉毛,“早在去龙门寺前,我就让月娘花了百十两银子,买下了那个玉矿旁边两处废弃的小矿洞......再过几天,长安城里就会流传出,北邙山的两处小矿洞,开出极品翡翠原石的消息。”
宋临川皱了皱眉,“你想炒出虚价,再把玉矿转手?这可没那么容易。”
“非也,我可不想再坑别家。”星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赵明城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派亲信去挖府里那个贫矿,而他的人就会顺利挖出,我事先准备的一批上好的翡翠原石!我敢打包票,依他的贪心,绝不会跟府里报告此事......同时,我会向父亲建议,贱卖了那个不能盈利,还可能带来种种麻烦的玉矿,他一定不会反对。然后,国公府会通过商行放消息出去,自然会有很多人来询价。到时,赵明城这个国公府代总管,总能想到办法自己把它买回去。”
“哈哈哈,你是挖了一个坑,专门给他跳!”道涣捋着短须,点着头说:“就算你们是贱卖的,他买下这么一座大矿,器具、人手各方面巨大投入之后,怕是从此处谋算来的银子,也剩不了多少了。你这招还挺损!”
宋临川说:“人心不足,才会弥足深陷。”
“他们拿的一分一毫,我都会加上利息一起拿回来!”星河慢慢收起笑意,冷冷地说:“虽然赵姨娘不是当年的幕后主使,但她和兰芝都是参与者,甚至可能跟那个人有不小的交集。我若不把这些人推到绝境,又怎么看得到他们的底牌......只好多费些手脚,慢慢抽丝剥茧了。”
道涣咋舌道:“你竟然还有后招?!多亏师父当时还不熟悉你,不然让你做我师姐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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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瀑玉粉色的蔷薇铺满了花架,斜风细雨里盘桓着丝丝甜腻的香气。
星河坐在亭间,专心致志的剥着一颗枇杷。
而她的正对面,坐着两个手足无措的探病之人。
星河心里也犯疑,今日并不是对账的日子,梁文却和李成一起来了。
更怪的是,这两人硬是坐着半晌没吭声,倒是有不少你推我搡的小动作。
最后,梁文瞪了李成一眼,先开了口说:“大小姐,听说您受了伤,现在可好些?”
星河点点头,“嗯,小伤而已,已经大好,多谢二位关心。二位事务繁忙,大可不必特意来探望。”
梁文挤出一丝笑,“小姐,上次太师召见了新进选的学子,给好几位写了举荐信。中正官自然关照太师情面,各个都是中三以上的定级。”
星河锐利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这些事你信上已经说过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这......”梁文平时干脆利落的人,这回竟然吞吞吐吐起来。
星河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的话,两位在府里用了午膳再走吧。”
说着她放下手上拨净的枇杷,擦了擦手,作势要走。
李成赶忙站起来,“大小姐!我有事!”
梁文紧跟着站了起来,指着李成说:“对对对,他有事......我也有一点。”
李成拱手行礼,似下了决心一般,“大小姐!赵总管欺人太甚!他要京郊的庄户今年增加一成的赋役,这叫庄户们怎么活?!你可得为小人等做主啊!”
梁文跟着说:“赵总管还要求七十八所学堂,明年要交营收五千两......现在多数学堂都是勉强支撑,要想余下这么多银两,也实在是困难。”
星河自然清楚其中原由。她和父亲曾经约定,由赵明城暂代总管之职一年,看看他的能力。当下,赵明城自然想要好好表现,让府内各项事务都远超过往,各类营收都在持平以上有所增加,将来这总管的位子才能坐的名正言顺。
“我虽然还是掌家人......可是我父亲让赵总管总理事务,我也不方便过多插手......”星河顿了顿,又说道:“两位不如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增加些营收呢?”
李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挺了挺胸膛,“大小姐若是不能为我们做主,小人只好舍得这一身,去国公大人面前理论理论。”
梁文观察着星河的神色,赶忙拉住李成,“诶,我们且听听小姐有什么好主意。”
星河站起身来,“二位先生,问你们几个问题。”
两人连忙端立,拱手作礼。
“第一,种田赚不赚钱?”
俩人一致地摇着头。
“第二,教书育人赚不赚钱?”
俩人继续一齐摇头。
“第三,有人逼你们多赚钱,要怎么办?”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梁文试探着说了句,“开源节流”。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手下都有什么?”
“庄户”“夫子、学子”
星河笑了笑,“没错!你们手下多的就是人。有出体力的人,也有出脑力的人,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做不了的呢?”
李成犯难的挠着头,“大小姐,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开拓些副业......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梁文两眼一转,“大小姐提点的是,我倒是想出来个主意。我们在各州、郡县都有书院,学子们每天往返各村各庄,若是承运下官家驿站的信务,倒是不错的开源之项。”
星河暗暗叹着,这梁文心思确实活络,这么快就想到了她盘算已久的一件事。
大魏全域驿站由大司寇府管辖,为了方便民间联络,驿站一直代理私人信务,在偏远郡县还建了很多私家代营的站点。今年春,朝廷为了通达政令,整顿了各州郡县的驿站,顺势精简、裁撤了部分这样的私营驿站。
人手忽然骤减,私人信务很快无力开展,各地信件堆积成仓。大司寇府因为长官更替,迟迟未能着手处理。近来,很多世家都开始想办法,筹建自己的通信渠道,却没有哪家像靖国公府这样,有近百家书院遍布大魏各州、郡县这样的大好条件。
“大司寇府新任中大夫杨炎是个聪明人,而且心存公义。你只管带着诚意去求见他,想来有这样的处理办法,也是他求之不得的......这件事,你不需要再跟赵总管回禀,只管放手去做,赚足他要求的银两便是。”
梁文兴冲冲地答应下来,便退到一边盘算起这项事务的细节。
看着他的意得样子,却把李成急坏了,“大小姐,庄户可不比书院,人是那么多人,地是那么多地,可没那么容易开源节流......小人这边,您也得帮忙想个好办法呀!”
星河四下扫视一圈,压低了声音,“我有个计划,可保京郊庄户今年增加三成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