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阁外大雨瓢泼,阁内殿上跪着满头白发的陈林俞,他面前的软榻上坐着一身嫣紫长裙的宇文葵。
她手里拿着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陈大人,本宫所托,看来你并没有尽力啊。”
陈林俞一个劲的叩头,“娘娘恕罪,老臣依娘娘之命,在贵人难产之际求请陛下破腹取子,谁知……靖国公小姐不知道哪里找来两位神医,竟然用一枚丹药提起了她的气力。而且,其中一人的针法……老臣惭愧,实在是精绝,竟能控制脾胃失调带来的恶阻之症。”
宇文葵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说的本宫头都晕了!又是那个宋星河!什么神医……你们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
陈林俞脸色愈发难看,“对方的确技高一筹,老臣自叹不如!就连娘娘您身边的高人,也比老臣得力……”
他很确定,宇文葵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不知她事先动了什么手脚,竟然瞒过了他引以为傲的儿子陈鸿之,让宋贵人气血两亏,还能引寒气入体,导致她脾胃失调。
宇文葵咬了咬牙,“高人……她随口一说,我让人一试,宋凝香真的就难产了!可惜她不能留在我身边,为我所用,不然我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她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瞬间落地,摔得粉碎。
陈林俞一脸惊慌,只能不住地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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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断断续续的沉睡,宋凝香渐渐从虚脱中恢复过来。
听了星河的禀报,她感到一阵后怕。
原是为了让宇文葵放松警惕,她才将蔻儿留在身边,安排些普通杂活,既不重用,也不排斥。
却万万没有想到,宇文葵竟然有办法,让连她身都近不了的蔻儿,在角角落落动点手脚,便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她想起什么,马上问道:“蔻儿人呢?”
星河赶忙说:“她被陆尚宫关在侧殿的暗房里。昨夜她在殿外行迹鬼祟,我便顺势责骂了她,又给揪送到陆尚宫那里。”
宋凝香看着眼前沉静的少女,欣赏的点了点头,“你性子这么好相与,为什么在未辨真相时,突然向她发难呢?”
星河笑了笑,“您生产前后,宫中的太医和我请来的医士们都说,您难产的症状来的蹊跷,我便留了个心眼。蔻儿晚上在大殿形迹可疑,我担心她毁了什么证据,便借机把她交给陆尚宫看管。而且,她说的丢了耳坠又找到了,一定是在撒谎。因为我前一日,仔细看过她点香,当时并没有耳坠掉下来……或者说,她当日根本就没带耳坠。”
宋凝香满意的点点头,“本宫乏了,你传我的旨意,让陆尚宫对她严加看管、仔细审问,势必要撬开她的嘴!”
“娘娘,您要让她指认贵嫔?”
宋凝香笑了笑,“如今皇儿诞生,我和她再也不能维持表面的一团和气了。后位……各为所谋……一场血雨腥风就要来了!”
就在这时,陆尚宫慌慌张张地走进内殿,跪倒在宋凝香的床榻前。
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县主……蔻儿她,在暗房里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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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娘刚抱着小皇子来给宋凝香看过,拓跋琰也下朝赶来。
他坐在宋凝香的床榻边,欣喜地握着她的手,指着乳娘怀中的孩子说:“爱妃辛苦了!皇子瘦弱了些,好好将养,一定会很健康的。”
宋凝香提着气力轻声问道:“陛下可给小皇子拟好名字了?”
“当然,叫稷儿,你觉得如何?”
“拓跋稷,”宋凝香念着这个名字,露出了一丝笑颜。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拓跋琰给孩子这个名字,心里显然是认定了他是太子之选。
拓跋琰指着站在一侧的星河,随意的说了句,“宋星河,以后你就留在宫中吧。”
宋凝香笑颜一凝……他要将星河纳入后宫。
拓跋琰正值盛年,纳一个世家贵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此情境下说起,让她有几分揪心。
拓跋琰眼见身边爱妃神色大变,旋即明白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他坐直了身子,郑重其事的说:“凝香贵为后宫夫人,身边却一直缺一位侍中女官。宋星河,你是靖国公府嫡女,身份贵重,又有太后亲赐的县主封号。朕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侍中是内宫二品官职,专门随侍皇子和列位夫人,掌管宫内诸事。品级仅次于君王近身大监和皇后身边执事内司,一般由资历深厚的内监担任,或是由显贵世家的夫人兼任。
后宫夫人的侍中女官,因为家世门第、学识资历等条件极为苛刻,便常会空缺着。此前,包括宋凝香在内的三位夫人,身边一直都没有侍中女官。如今拓跋琰忽然要为宋凝香设立侍中,看来封后的事情在他心中已有定夺。
听他这么说,宋凝香立刻松缓下来,站在一侧的星河和宋临川也跟着松了口气。
宫门深邃,变数无常,涉足其中只怕会招惹祸端,星河赶忙跪辞道:“臣女年少无知,自知没有能力担起照顾娘娘的重任,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拓跋琰说:“不要推辞了。朕尚未立后,宫里还没有内司,以后宋侍中你就是品级最高的女官,整个后宫的女官、宫女、内监们都要听你支使,还怕照顾不好贵人?”
星河抬头看着宋凝香,只见她暗暗点头,并开口说道:“星河你便领受吧!侍中是个尊贵的头衔,更是宋氏家门的荣耀。也不用你长期住在宫中,还能方便在宫中走动,以后你多来陪我和稷儿吧。”
听她这么说,星河不好再推辞,只能郑重其事的领旨谢恩。
拓跋琰满意的点点头,又指着宋临川说:“还有这位医士,你叫什么?朕打算征召你入宫,在太医院任职,不知你出身如何。”
宋临川拜道:“小人……独孤青士,一个乡野郎中而已。不敢应召。”
拓跋琰毫不在意的说:“你既然是独孤一族的人,即使出任掌院提点也没有人敢置喙的。”
他转而问道涣,“你叫什么?”
一听是要封赏,道涣精神一震,连忙应道:“小人道涣,客居长安,擅长各种内外科疑难杂症,尤其是这个小儿……”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拓跋琰皱着眉摇了摇头,“姓道?可惜啊,不是我朝士族。若是征召你入太医院,恐怕言官们又要上书诽议了。朕赐你一座医馆,让你在长安扎根下来,把你的医术发扬光大,惠及我大魏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