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星河慢慢睁开眼睛,身下是一张简陋的床榻上,四周悬挂着洁白的帘幕。
身边一位年轻的夫人,正在柔声的呼唤她。
“红叶!”星河腾地坐起来,握住夫人衣袖,焦急地问道:“这是哪里?和我一起的人呢?”
夫人拧了一方湿帕,细心地为她擦拭着脸,“这里是凉州城。你的运气真好,在那么大的风暴中都能撑下来。”
星河这才注意到,这位夫人肚子高高挺起,看似已近临盆。
她连忙放手,轻声地说:“失礼了,夫人!是您从沙漠里救了我吗?我有个朋友一起的,您看到她了吗?”
夫人摇了摇头,扶着肚子站起身来,“我这里是医馆。你的朋友……他送你来以后,就急着出去了。”
星河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定不是红叶……风暴中,只有自己被人救了,还被带回了凉州城……
说着,那位夫人偏头看向门外,笑着说:“喽,他这不是来了!”
“大夫人!我姐姐醒了吗?”
一个小少年,撩开帘幕钻了进来。
姐姐?星河一阵疑惑。
仔细一看来人,竟然是卖给她颈链的少年。
“你……你……是你救的我?你怎么会在荒漠里?当时没有看到别的人吗?”
说着,她一阵猛烈地咳嗽,呛出不少细纱,口鼻中干涩的难受。
少年慌忙给她倒了杯水,“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快喝点水!”
星河定了定神,终于理清了记忆。
她抓着少年问道:“你在哪里救的我?”
“巫溪河道上……我当时在那躲风呢,是一匹马把你拖过来的。”少年揉了揉脏兮兮的鼻子,一五一十的答道。
“巫溪河道……”
星河肩膀一松,瘫软下来。
他们去时曾途径那里……那是一处干涸的古河道,距安营的废墟,大约有五十里……河道北岸有一片大石山,一定是马儿记得路,在风暴中自己找过去避风的……
红叶,红叶并没有逃出来,她被抓了,还是被风沙吞没了……
她盯着少年的眼睛,“不要骗我,你为什么会在沙漠中?”
少年连忙摆手,“我不是坏人!我……我听说你的商队雇佣了个老贼做向导,才去追赶你们的!”
“你跟踪过我?!”
星河审视着这少年,揣测着他的意图。
少年忙解释道:“我是想跟着你们商队去乌坎城,去那里找我哥哥,以后规规矩矩的营生。所以,才一路跟着你到的客栈……第二天早上收拾了东西,赶着骆驼去找你。才知道你们已经走了,还雇了博鲁特!便只好一路追赶过去了。”
他停了停,挠着头愧疚地说:“我的骆驼太老了,走得慢,一直到入夜也没赶上你们……我想着沙匪们,一般不会刚进沙漠就下手。便在巫溪河床上找了个地方,想着先睡上一觉,一大早再去追你们。谁知道夜里就遇上了沙暴……就遇上了你。”
站在旁边的夫人,通过两人的对话,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她抚着星河的肩膀,温和地说:“姑娘,你们的商队在沙漠中遇到什么事了?”
星河怔了怔,脸色一片苍白。
半晌,她才答道:“我们着了沙贼的道……我的同伴们被沙匪抓走了。”
夫人不解地问:“到底是沙贼还是沙匪?沙贼暗偷,沙匪明抢……小叶说你们是被沙贼盯上了,但如果他们抓走了你的同伴,那想必就是沙匪了。”
星河咬着牙说道:“沙贼先下的药,劫了财……沙匪后到的,他们绑走了人……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只有我一个逃了出来。”
她忍着浑身的伤痛,艰难的从榻上爬下来,对夫人和少年拜了拜。
“我该走了……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如今财物尽失,以后一定回来酬谢二位!”
夫人连忙摆手,“我这里是义诊,不收钱的。只是……姑娘你家住在哪里?孤身一个人,又身无分文,有办法回得去吗?”
星河摇了摇头,“我不走……我姐姐也被他们抓了,我要去救她。”
夫人眉头一紧,神色中带着一丝痛心和怜悯。
揪心着红叶的安危,又看到别人这般神色,星河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
少年忙说:“姐姐,我带你去报官!”
“报官?”
星河的下唇快要咬出血来,“报哪里的官?大魏?柔然……还是突厥?商道上一年有多少人被劫,有多少人跑去报官,官府有派人去剿过匪吗?”
夫人蓦然低下头,无奈地说:“关外确实不是凉州府所能辖制的地方。”
“再次谢过两位恩人!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说罢,星河转身要走。
少年一把拉住她,“姐姐,你清醒一点……你是好人,你姐姐也一定是好人!但是,人生各有各的劫数……你拼命去营救她,怕是要把自己再搭进去!”
星河仰起头,让泪水停在眼眶中,“我很清醒……既然是劫难,那就想办法渡劫!我现在就去找博鲁特,他认识那帮沙匪。我要找到沙匪的巢穴,把姐姐和同伴们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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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中,凉州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
星河顺着人流,木然地往前走,那边是客栈的方向。李恒宇不会是凭空寻来的向导,最有可能是客栈的人介绍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她忽然回过头,问紧跟在身后的小少年。
少年加快脚步,和她并行在一起,“叶硕,我也是中原人。”
星河对上他的眼睛,目光中带着恳求,“叶硕,你认识博鲁特吧?带我去找他。”
叶硕踌躇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狠狠点几下头,拉着星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离开城中大街,穿过几条巷弄,走上弯弯曲曲的小道……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到了凉州城的边缘,眼前是一片低矮的草屋,三三两两的分布在荒原之上。
两人一前一后,不断往里走,最后停在一间看似将要倾倒的土房前。
“他住在这?”星河疑惑着问。
这里也太破旧了,完全不像一个大漠老贼的住所。
“不是,这里是我家。”
叶硕推开门,伸手请星河进去。
房子低矮昏暗,里外各一间屋子,房内狭窄逼仄,勉强可供转身。
外间小屋里杂乱一片,一方灶台,一个水缸,一个柴堆,便是全部陈设。
“你带我来这……”
话还没问出口,叶硕已经绕过她,走到水缸前。
他揭开破损的木盖,里面露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来。
星河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的博鲁特。
他紧闭着双眼,半躺在水缸里,一脸的摔打瘀伤,嘴里还塞了块麻布。
不等她问,叶硕便从水缸背后提出一个包袱,放在她面前,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昨天夜里,我正要睡觉,就撞见这个老家伙骑着骆驼,唱着曲子从我身边经过。见他得意的样子,还有身上沉甸甸的背囊,我就知道他得手了……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才抓了他……谁知道还没问出结果,沙暴就来了!再没过多久,你也回来了。”
星河抵到叶硕眼前,严辞问道:“你把我们一起带回的凉州?!之前为什么不说?到底有什么图谋?”
叶硕丧气的说:“我就这么不值得被信任么?”
“不!”
星河摇摇头,拍了拍叶硕的肩膀,“正因为信任你,我才跟你到这来,才等着你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