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
这个词并不陌生,甚至还经常听到。
那是大家口中的洪水猛兽,陷入其中就会被撕碎……
云琪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她咬了咬嘴唇,开口说:“云依姐姐肩上有个胎记,还有狼王牙坠子,所以我们认定了就是她。”
胎记……果然!
星河的眼皮跳了跳,马上追问道:“胎记是不是红色的?形状是不是像一片枫叶?”
云琪吃惊的点点头,“是的!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星河马上又问:“云依和你们铁勒部有什么关系?”
“我朝和魏国大战之后,兵力空虚,受柔然侵扰很多年……大汗率阿史那部和柔然骑兵交战在前线。云依姐姐一直住在我家……”
星河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心头。
铁勒部就是红叶自小生活的地方。
她的名字,是商队老掌柜夫人起的。
因为见到她时,这个异族女孩瑟缩的肩头,有一块红枫般的胎记。
世事玄妙,远隔千里,叶硕还是把遗失的狼牙坠送回她的手上。
历尽艰辛,几番生死,她还到达山南草原,出现在她哥哥的面前。
但是,此前宴会上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云琪抬头看着沉思中的星河,焦急地说:“宫小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你说得对,我阿爸真的等不了……”
“谢谢你,郡主。”
星河伸手扶起云琪,“据我所知,云纹锻刀是从铁勒同罗部流出去的,经手的是柔然的郁久闾·唐古。你只需要拿到他们交易的证据,呈给阿古木可汗,自然可以为你父兄洗脱嫌疑。”
“郁久闾·唐古……柔然可汗的儿子!”云琪惊呼出来。
星河点点头,云纹锻刀的事情,她知晓已久。
几年前,大表哥向外祖父报告,铁勒的同罗部主动接洽他,有意出手一件云纹锻刀。
因为与木柞大人交好,外祖父深知此刀的利害关系,当即要他拒绝了这笔交易。
没想到的是,几个月之后,便有传言大齐陈王收藏可一件漠北奇兵。
外祖父上门请求一看,马上认出了此刀。
多番打听才知道,刀是柔然商人郁久闾·唐古所售。
此后几年,陆续又有几柄锻刀出现在南朝和长安,细细查究之后,才发现竟都是出自他手。
外祖父对此十分上心,一方面因为和木柞大人关系密切,一直有意无意替他探听此类消息;另一方面,郁久闾·唐古可以说是宫家的敌手,控制漠北东西商道的柔然巨贾,一直和宫家在生意上多有摩擦。
他的身份相当特别,在柔然王庭里,是一个不可说的人……
据传,他是车达尔可汗从大齐抢夺来的舞姬所生,七月落地身份成疑,出生时天降风暴视为不详。因而,虽有郁久闾尊贵的姓氏,却从未得到过柔然王庭的承认,只能做个若隐若现的虚无之人。
星河看着云琪,“你是铁勒部郡主,拿到属部来往交易的账目,不需要我来帮忙了吧?”
“不必,多谢了!”
云琪笃定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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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动的灯火间,阿古木黝黑的长影投在监房的墙壁上。
达赞父子站在一旁,都在等着答案。
易风回淡然一笑,“她有一位身份神秘的老师,医术……我不清楚学了几分,但是她和她师兄一起救治过大魏宋贵人,确有起死回生之能。公主的病,可以让她试试。”
“哦!当真?”
阿古木眼角微抬,目中闪着光芒。
易风回说道:“初遇公主时,她已经神志不清,我粗通医礼,也算清楚公主病症。如果可以,我愿意在侧帮忙,为自己不知何故触怒可汗来赎罪。”
阿古木神色稍缓。
一方面,他可以确定,易风回并不是当年的陈湘;另一方面,易风回说有办法医治云依,更是有心一试。
见此情形,达赞连忙跪下,恳切地说:“大汗!不能啊!此人是个祸害,放纵不得!”
易风回辩驳道:“王庭固若金汤,大汗不让我走,我自然走不了。另外,我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强权如您等,也不能随意污蔑贱民的清白!”
听他出声指责自己,达赞也急了眼,“你说什么?污蔑你!公主在你身边,成了这幅样子,你说自己是清白的!我看……”
“好了!”阿古木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对着不远处列兵高声说道:“来人,将铁勒部大俟斤拔也古·达赞,王庭设长拔也古·佐蓝投入监牢!”
原地待命的列兵立刻上前,拿下了达赞父子。
“大汗!恕罪!”达赞高喊着。
阿古木不为所动,仍然盯着易风回,认真想着他刚才的话。
达赞被投入不远处一间牢房,仍在高声喊着,“大汗!云纹锻刀之事我真的不知情!佐蓝他更不知情,请您明察!”
阿古木缓步走过去,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一字一句说道:“云纹锻刀唯出铁勒,奉上它是你们效忠突厥汗国的象征……如今不断流出……你身为大俟斤,统领铁勒十三部,你敢说自己不知情!”
达赞脸色由白转红,不住的淌着虚汗,脑中嗡嗡作响,四肢乏力倒在地上。
五石散……他的心里在呐喊着……
全身发热,心中却冷!
热的如有火灼,冷的颤抖不止!
他需要一团火……醅暖五石散,细细调在酒中,一口饮下!所有的暖意,唯在此中!
佐蓝被关押在对面的牢房,低声的唤着他。
知道父亲五石散药瘾发作,急的无所适从。
“大汗!”
佐蓝向阿古木跪拜,低声恳求道:“我父亲身体有疾……请您放他回去。让他查清楚这件事,自证我部的清白!”
“佐蓝……你是本汗信任的臣子。但这信任,是要你们加倍小心供奉,恪守自身来守护的!”
阿古木紧锁着眉,继续说:“锻刀的事,今日宴会上,各部都听的真切。你们父子就呆在这里,等你的叔叔们来为铁勒部自证吧!”
佐蓝有些丧气,叔叔们不是酒囊饭袋就是野心勃勃,弟弟妹妹们都还小,哪有人能为他们开脱。
阿古木转身,看着监房里伏地抽搐的达赞。
叹了口气,对身边列兵说:“找巫医来为大俟斤诊治。那个中原人,天亮后带到王帐去……一定要寸步不离,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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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透进一缕晨光,烛火早已熄灭。
星河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红叶确实找到了家人,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要带她回去让哥哥医治才好。
易风回又去哪了?他躲在暗处,什么也不做,难道要看着两国成约?
“噔噔噔”,外面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不是杨玄风,也不大可能是使团的人。
星河简单应了一声。
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语气恭敬而肃谨,“宫小姐……您可醒了?可敦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