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走开!”“放我走!”“离我远点!”
星河刚到殿外,又听到红叶嘶哑的吼声。
不好!一定出了变故!
伤忧草的毒性应该会让红叶飘忽、温和才对,怎么会忽然又狂躁起来!
星河一边努力回忆着给红叶的用药,一边快步往内殿奔去。
刚冲进殿中,便看到阿古木可汗和伊敦叶护步步往外退出来。
内殿传来红叶的尖锐的哭喊声,还有可敦断断续续的安抚声。
一见星河进来,伊敦马上迎上去,焦急地说:“宫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妹妹刚才还好好的,一见到我和父汗,忽然又不受控制了。”
星河冲他点点头,客气地说:“麻烦您和汗王回避一下,待我去看看公主。”
说完,她向阿古木侧身行礼致歉,撩起帘幕走了进去。
内殿乱成一团,红叶穿着一身丝织的寝衣,躲在猩红的帷幔后边,用尽全力扭动着、挣扎着。
可敦和几个宫女围在一旁,正试着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厮扭中,红叶的手腕上已经受了伤,血染着洁白的寝衣,星星点点的红相当刺目。
“红叶!”
星河失声惊叫着,拨开挡在前面的宫女,一把握住红叶紧抓着帷幔的手。
红叶冰凉的手上全是汗,想来一定非常恐惧。
星河一边自责一边说:“红叶,我来晚了,你别怕!”
只是一句话,帷幔内的哭喊声顿时停下来。
片刻之后,头发蓬乱、一脸泪痕的红叶探出头来,看着她清楚地叫了声,“小姐!”
星河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再看看旁边的可敦,也是又欣喜又慌乱的表情。
红叶紧握着星河的手,警惕的看了一眼可敦和宫女们,一把将她拉到帘幕内。
两人旋即一起蹲下,红叶紧张地说:“小姐,这里好可怕!天一黑,恶魔就会出来……”
虽然她话语仍是混乱,但却真的认出了自己。
星河不敢相信的说:“红叶,你认得我了?”
“嘘……”
红叶警惕地指了指外面,“天要黑了,要起风了,恶魔要出来活动了……他们会吃了我们,把骨头也踩碎……你听……他们的脚步声……”
听到她这番话,虽然思绪混乱不堪,却能清晰地表达出心中的恐惧。
帷幔内的星河和帷幔外的可敦都已惊呆,红叶能有这样的好转,简直是天赐的神迹。
星河压低了声音,在红叶耳边说道:“我们快点出去点灯吧。点上了灯,夜就不会黑了。”
母亲去后,她无数从从噩梦中惊醒,漆黑的的长夜,红叶就是用一盏红烛灯,安抚着她再次入睡。
点上灯对她们来说,是抵抗暗夜恐惧最好的办法。
果然,红叶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道:“好,点灯,点红烛灯!多点几盏!”
帷幔外的可敦一听,立马朝身边宫女挥挥手,“快去拿红烛灯来,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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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殿内,能落脚的地方摆满了红烛,所有能挂物的地方都挂满了红烛灯。
星河和红叶相互依偎着,靠在窗边的帷幔下方。
“红叶……你还怕吗?”星河小声问道。
红叶轻轻摇摇头,“有小姐在,不害怕。”
星河又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我母亲吗?”
红叶连忙点头,自顾自地说道:“夫人……夫人在家等着我们呢。等天亮了,我们就从这逃走,早点赶回家去。”
听着她的话,星河心里一阵绞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多么希望真的有母亲在家等自己……多么希望疯癫的人是自己……红叶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而自己却正盘算着,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姐,你怎么哭了!你别怕,要是恶魔来了,你骑马先走!”红叶擦着她的眼泪,坚定地说道。
星河使劲摇着头,任由眼泪连珠似的滑落,“不……我不走……我要带你一起走!”
“小姐……有个仙女在那里……”
红叶精神有些恍惚,指着窗边含糊的说着。
星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晃动的树影,什么都没看到。
红叶继续嘟囔着,“仙女……仙女在和恶魔聊天……她说……使团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脑中火花一闪,星河感到一阵恶寒。
她把脸转向红叶,试探着问道:“仙女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红叶倦意来袭,眼睛用力睁了睁,声若蚊蝇的说着,“仙……仙女……她把金珠给了守门的小神仙……她还说……齐国使团到……”
“齐国使团”——这个词从红叶口中说出,实在诡异的可怕。
到托兰城之前,大魏使团可不知道齐国使团也来了漠北。
红叶听到的“齐国使团”之说,一定是在她离开托兰以后,到达谷坦之前……
那时,她应该一直和易风回在一起。
星河几乎可以确定,红叶口中的“仙女”就是易风回。
原以为他只是勾结了博鲁特,带着使团到大漠中送死,没想到索图的人和他也有联络。
熟悉凉州城中的沙贼,还和杀人不眨眼的沙匪勾结,他绝不只是一介太学博士那么简单。
更可怕的是,他还知道齐国遣使的消息和路线。如何知道的尚且不论,单是利用柔然人拦截齐使的用心,就值得细细揣测一番。
若他的计划得逞,大魏使团和齐国使团都会折在路上,最得利的当然是柔然人……
不对,还有南梁人!
大魏不能和突厥定约修好,就无法倾力出兵西蜀;齐国使团受挫,就是把与突厥人联手的机会,拱手让给柔然人。
之后便是齐、魏两国疲于向北应对突厥、柔然的侵扰,根本无暇南顾,即使赶上南梁孙缪叛军和荆湘七军决战的大好时机,也不能从中取利。
“南梁细作”,这个词在星河心头萦绕。
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能让易风回自告奋勇冒险北上,一路上却频繁的对两朝使团出手了。
此前她就曾怀疑过:十年前的南秦之乱,耽误大魏攫取西蜀的大好时机,其中有南梁人的手脚。
如今大魏剑指西蜀,南梁人再来掺上一脚,倒是顺理成章。
十八年前,西凉之战,大冢宰是陇西军主帅,师父是军师……十年前,南秦叛乱,楚歌是南秦巫女,大冢宰是她的夫君……
星河的心中,忽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