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使团休整妥当,一行人使命既成,即将开拔返程。
这几日,星河难得轻松悠闲。
放下心中负担,她可以只顾着和红叶嬉闹玩耍,和易风回大眼瞪着小眼。
看着晨曦与暮光交替,等待着离开的时间。
红叶一点点的好转,让她十分感激尚不知的突发奇想。
没想到伤忧草竟然有如此妙用!红叶现在不仅认得她,还想起了很多连她都记不清的往事,时不时地话语间就能给她些惊喜。
“试着把重担交给别人抗”,是杨玄风一直要求她的事情。
偶然试一下,果然一身轻松!
只是辛苦了易风回。最近几日,他不仅要随侍在红叶身侧,还得避开宫中众多耳目,在叶硕的帮忙下和外界频繁的传递着消息。
因为要负责周旋盯梢的宫人,星河并不能跟去窥探些什么。
这样反倒更省了心,她只需要静待时机,等着易风回引来的东风,乘风而去即可。
人只要有欲望就有软肋,人只要有使命便有软肋,易风回有他自己远大的方向和目的,他就有被她拿捏的死死的软肋。
反观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揭露十年前佛谶旧案,在长安重建宫家长房商号……红叶、哥哥、家族、杨玄风……全都是她的软肋。
情势所迫,易风回暂时妥协。一切看似平静,他却一定留有后手!
回到长安,恐怕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长安,长安……各自筹谋,且看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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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雨季正盛,大魏使团开拔之日,难得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星河带着一身盛装的红叶和一身盛装、抵死不从却又不得不从的易风回,远远站在殿前的广场上,等待着他安排的一场“变故”。
看着不远处一池碧水潋滟起的晴光,星河忧心忡忡地问道:“易先生,你该不会真的要跟我鱼死网破,一起留在这里吧!”
一听到“留下”两个字,一直蹲在地上的红叶“噌”的站了起来,手里紧握着兔子灯,直躲到星河的身后。
她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念叨着,“不留下!不留下!这里有恶魔,小姐我们不留下!”
星河揽着红叶,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别怕,红叶,仙女姐姐会带我们回家的。”
易风回看着她们,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一下子有两个!”
他看了看天时,正午将至。
按照突厥王庭礼仪,只待阿古木带着群臣以隆重的仪式告别,李恒宇就要带着大魏使团所有人离开谷坦城。
“别担心,她一定赶得及。”易风回嘴上说得轻松,紧皱的眉头却丝毫没有放松。
星河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易先生辛苦了!原本只要给自己脱身,现在还要带着我和红叶,全盘计划都要重新部署,一定费了不少神。等回到长安,我一定重重酬谢你!”
本来是句随意的玩笑话,易风回一听脸色却更差了……回到长安,宋星河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捋了捋耳边的鬓发,一甩头不再理睬她们。
烈日当空,微风习习。
谷坦城作为王庭千挑万选的避暑圣地,不似南方的暑热,虽然是烈日炎炎,空气却十分清爽。
耳边传来阵阵鼓声,只见伊敦和木柞、达赞、葛禄一齐送着李恒宇等人走出大殿。
“诶!”
星河叹了口气,狡黠的目光扫过易风回,调侃着说:“行不行啊,他们要走了!你的救兵是不是睡过点了?”
“失算了吧!”易风回回过头,狠狠白了她一眼,“可见太过胆大也不好,把自己的自由交到我手上,当然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星河“啧”了一声,回道:“罢了,咱们回去吧。你的飞天策不行,只能等到夜里用我的遁地术了!”
说完,她牵起红叶,就准备往回走。
“原来你还有后手!”
易风回神色一紧,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迅速回身,一把扯住星河的衣袖,咬着牙狠狠地说道:“你就是想知道我在突厥的暗线,所以才用计跟我达成什么协议……即便没有我出手,你自己一样有办法离开!”
星河扯回衣袖,不满地说道:“易先生,虽然叫你一声仙女姐姐,可也别太不顾礼节。”
两人正争执着,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卷挟起地上的尘土,迷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一声惊锣乍响,宫墙外响起突厥的礼乐声。
星河瞪大了眼睛,任红叶抱着她的胳膊。
与易风回的紧张与不甘不同,她可带着双份的喜悦——易风回在突厥的底牌露了出来……而且这张底牌之大,更是她始料未及!
礼乐声中,夹杂着号角的长鸣。
七短一长,是来者身份尊贵的信号。
突然而来的变化,让大魏使团和出来相送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
不多时,阿古木和可敦亲自从殿中走了出来。
最内层的宫门大开,两列身穿红色斜襟长纱袍,头戴明黄色神帽的萨满法师依次进入。
紧随之后的,便是一个八抬的青纱红木步撵。
隐约可见其中一位端坐的尊者,一身织锦的翎羽衣袍,头上戴着一顶乌黑的神帽,不动如山犹如世外之人。
步撵之后,便是一大阵礼乐队伍。
此情此景,这样大的阵势,步撵中的人,正是突厥萨满教大祭司无疑!
星河一边看着这奢华的队伍,一边暗暗佩服起易风回。
他有这个底牌在,难怪能肆意乌哲制造混乱,难怪敢顶着可汗的怀疑留在王庭,难怪有底气答应她的要求!
“啪嗒”一声,红叶手中的兔子灯掉到地上。
她扯着星河,指着步撵中的人喊着,“赫哲!赫哲!”
赫哲,铁勒俚语里神母的意思,也是族众对女祭司的尊称。
听到这个词,星河有一丝诧异,猜想是这样的情景触动了红叶,让她想起了些记忆深处的往事。
步撵中的大祭司听到喊声,随即轻轻一抬手,队伍瞬间停了下来。
两侧轻纱落地,乐声戛然而止。
队尾两名法师迅速跑过去,一左一右恭敬地撩开纱幕,迎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步撵中缓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