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风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星河摊摊手,“主意没有,问题倒是有一堆。”
“嗯?说来听听。”杨玄风连忙正襟危坐。
星河撑着下巴,趴坐在桌前,“刚才我惊觉竹影是商雪舞,却没有察觉施术的异香。是她掩盖了味道,触发幻术的引子就另有它物了。”
杨玄风扶着额头,伤神的问:“幻术还能有很多引子吗?”
星河嘀咕着,“上次在宝月庵的藏经阁,商雪舞隐藏了香味,却还是对渃姐姐施了术。渃姐姐说她中术前闻到了香味,还听到了铃声……”
“既然香味可以是施术的引子,那声音会不会也是呢?”
杨玄风这一问,星河忽然坐直了身子。
她惊叫道:“声音!我终于知道那天,为什么大家都看到血色的月亮了!是因为乌月……她也会幻术!她用铃声为引,让所有人都中了术,看到了根本不存在的‘血月’。”
“等一下,从商雪舞杀了然的办法,我们不是已经推测出,她的幻术只能对一个人施加吗?”杨玄风急着说。
星河点点头,“这就是关键所在。会不会以香味为引和以声音为引的幻术是两个不同的阶段。声音为引的幻术,应该可以施加给很多人!商雪舞可不傻,她知道我对香味的警觉,故意换了另一种不易察觉的办法。当时红叶醒了,商雪舞却不急着离开,应该是很有信心,红叶也会一起中术……但红叶却没有。那天在祭台上也是一样,乌月用了幻术,让所有人都见到了血色的月亮……唯独红叶没有中术。”
杨玄风疑惑着说:“可是,如果她能做到这样。为什么在京兆尹的牢房里,要那么曲折的诱导了然自尽呢?!”
他这一问,让星河愣了半晌。
是啊,为什么之前要用香气呢?
商雪舞制造幻局诱使了然自杀,诱使元华自杀,用的是香气……制造幻局让独孤渃坠楼,用的是香气加铃声……扮成巡兵队长和竹影用的是铃声……乌月让所有人见到“血月”用的是铃声……
星河思索着说:“我猜,不同的东西为引,可以达到不同的致幻效果。香气能制造只属于一人,密不透风的幻局,所以坚定如了然、元华也会中招;香气加声音稍弱,可以产生幻象或掩障;声音则主要是视觉上的错乱,面对的人越多,产生的效果越差。所以,这几次,我稍微警觉,竟然识破。”
杨玄风不住的点头,推论到这里,几乎是唯一的可能了。
紧接着他又问,“但为什么红叶可以不受幻术的影响呢?”
“伤忧草!”星河笃定地点点头。
杨玄风疑惑着问,“是尚不知在乌哲中的那种毒?”
星河点点头,“为了治疗红叶的病,最近我持续让她服用了微量的伤忧草。结果,她竟然想起了很多细碎的往事,甚至于是根本没有留心记忆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偷看齐国国书时,尚不知没被迷晕的事情吗?博鲁特的几颗沙枣,可曾经弄翻过我们整队人,一整颗对尚不知竟然没什么影响,当时也觉得是伤忧草的影响。所以,我猜伤忧草的毒性,能对人的心神产生很大的影响。它让红叶的心神更加独立和坚定了!”
杨玄风认真地点点头,“倒是很有可能!商雪舞知道你们识破她了吗?”
“她说去盛新的酪浆来,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恐怕是不会再来了……她要么继续躲在府中,要么就出去想别的办法了。”星河满脸难掩的忧色。
行迹败露,不知道商雪舞还有什么后手。
根据这么久交手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会善罢甘休的对手。
一计不成,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杨玄风站起身来,“想要印证猜测,就要抓到她的人。我让所有人都警惕着香味和铃声,从上大将军府往外一寸一寸的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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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渊坐在书案前,心事重重地看着兵书。
木门被轻轻叩响,他胡乱应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沈静瑶亲自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看到丈夫依然一身愁绪,她转身挥挥手示意奶娘和仆婢们先行离开。
见来人是她,杨渊缓了缓脸色,责备着说:“静瑶,今天风大。你身子还未完全复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静瑶笑了笑,把儿子放到杨渊的怀中,“月子里的孩子爱睡,难得琛儿醒着,带他来给你瞧瞧。”
杨渊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笑着逗了他几下,又好像想起什么心事似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了?从外头巡查回来,就一直这么愁眉不展。夫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能告诉我吗?”沈静瑶柔声问道。
“这……”杨渊知道自己不善掩藏情绪,朝夕相处的妻子已经看出他心中有事。
沈静瑶顺手接过孩子,靠在他胸前,微笑着说:“我们三个是一家人,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便说吗?”
杨渊摇摇头,长叹了口气,“并非不能跟你说,只是……此事实在难以启齿!”
“夫妻同心,夫君若有难事,静瑶是一定要为你分忧的!”沈静瑶果断地说。
杨渊伸出手,抚了抚爱妻的脸颊,心疼的拉着她坐到案前。
下一刻,他一脸严肃地说:“静瑶,你听好了。我要告诉你的事,都是我一人的罪过,也只能由我一人承担!你千万不要忧心!千万不要声张出去!千万不要想着跟我共担祸福!”
沈静瑶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丈夫虽不算机智过人,但也一向冷静持重,今日慌乱成这样,除非是犯了什么要命的大罪过。
她用力点点头,抱着孩子的手又紧了一些。
杨渊低头看着她,咬了咬牙,终于说道:“上个月,我带兵去了趟灵州。在那里伏击了一队柔然兵,全歼敌军近百人。”
沈静瑶一愣,疑惑地说:“你带兵出去我知道,原来是去了灵州。歼灭敌军,这是好事情呀!此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杨渊低垂着头,眼眶忽然泛起了泪光。
沈静瑶一见,立刻方寸大乱,从相识到结为夫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夫君这个样子。
她慌张地问:“到底怎么了?”
杨渊猛地抬起头,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静瑶!我们杀的……是自己人!是京城城防营派给使团的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