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地一笑,夜须弥从腰间掏出一个精巧的小铜铃铛,挂在掌心间轻轻一摇。
“叮叮……铃铃……”
一阵悦耳的铃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一起屏住呼吸,紧张的观望着。
等了半晌,并未见任何反应。
星河疑惑地说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该死!”夜须弥拍着自己的额头,懊恼地叫道:“忘记你身上有母蛊了,我的小青龙都被它给吃了!”
星河尴尬地说:“什么小青龙?那些绿色的灰么?”
“不许你说它们是灰!”
夜须弥叉着腰,对顾堂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顾堂一惊,连忙往后退。
“数到三,还不过来,再让你笑一整天!一……二……”
夜须弥掰起手指,煞有介事地数了起来。
顾堂面如死灰,被尚不知一推才回过神,认命的小跑过去。
不等他走到身边,夜须弥又从袋中捻出了一丝灰屑。
她随意顺势一撒,那些灰屑仿佛认路一般,全数落到了顾堂身上。
顾堂一缩脖子,只觉得有一丝痒意,伸手去摸却没摸到任何东西。
“你来摇铃!”
夜须弥将铃铛塞到星河手上,叉着腰站在一边,大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被她之前的逍遥蛊折腾的够呛,所有人都是惊恐和无奈交织的神色。
星河接过铃铛,试探的轻轻摇了一下。
“叮当……”
顾堂立马僵直了身子,不敢有丝毫动弹。
不痛不痒,没有异常……
他嘴角僵硬的苦笑刚要放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左右微微摆动了一下。
“使劲点摇!”夜须弥高声喊道。
见顾堂没什么不适,星河又试着摇了几下。
随着铃声激荡,一脸错愕的顾堂竟不由自主的舞动起来。
双臂轻摆,腰身一扭,臀股一顶,身姿款款,灵巧妩媚,竟然还有模有样……
夜须弥还嫌不过瘾,半跳起来夺过星河手中的铃铛,嬉笑着说:“来呀大叔,跳起来呀!”
她一边跳着,一边笑着,一边往前跑。
顾堂努力抗拒着,却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后,踩着铃声的节拍手舞足蹈个不停。
征战沙场的将军,让他流血流汗可以,但是这样舞蹈娱人,基本和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星河连忙追着喊道:“快点停下!我学会了!”
夜须弥孩子心性,此时玩的正欢,哪里肯放手,硬是带着顾堂绕着大家跑了好几圈,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可怜的顾堂,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一整支撩人的蛇舞。
……
回到星河身边,夜须弥大方的把绣袋和铃铛一起交给她。
“看到了吧,其实下蛊很容易的。现在,小青龙归你了,以后你想看谁跳舞都行!”
瞥了眼满脸悲愤、幽幽望着自己的顾堂,星河只觉得头皮发麻,夜须弥也算是古灵精怪,连养的蛊都是让人笑、让人跳舞这些奇怪的功能。
“他没事吧?往后这个一摇他就会跳舞吗?”
收下两样东西,星河满是忧色的说。
夜须弥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蛊毒都是有其寿命的。逍遥蛊和小青龙都只有朝夕的生命罢了……它们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真是用尽生命带给人欢乐啊。”
看她一脸感动的样子,一滴冷汗滑下,星河小声嘀咕道:“你怕是对欢乐有什么误解。”
“什么?”
夜须弥闪着长睫问道。
“我说……那就好!”
星河紧把绢帕塞到铃铛里,彻底挡住了铜舌,并朝顾堂做了个歉意和且安心的手势。
见她对自己的蛊不甚认同的样子,夜须弥又扯着她补充道:“我的小青龙你可收好了!往来想求见大蛊师的人不少,为了验证身份,使者会让求见者展示一下自己的蛊术……到时候你就展示这个。驱人之术已经勉强算是中阶了,过关肯定是没问题的!”
星河点点头,忽而肃立道:“知道了,谢谢。不过你以后,不可再这样对我的朋友。典籍上说,蛊师是部族的守护者,应当是弱者的守护神,而不该用蛊术欺凌他人为自己取乐。南秦八部虽然不再,我想蛊师们的精神,应该不至于式微……”
“好了!不要再说了……”
夜须弥低下头,声音中有一丝沙哑,眼眶亦有些泛红。
“怎么了?”星河伸手去抚她。
几乎是跳开来,夜须弥愤然背过脸去道:“真讨厌!我再不这样了,你也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横行南曲的小霸王,竟然被人几句话说的要掉眼泪,真是见了鬼了……不对,是见了真神了!
姜云祚看傻了眼,水囊“啪嗒——”一声,脱手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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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城位于南秦高原西部阿勒木山脉的主峰山麓,背靠着巍巍大山,面朝开阔的高原,自成威严的气派。
源自雪山的大河——泽夕,自此分成两支,左右绕过平原后再度汇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护城河。
远远眺望,白石垒砌成的大城,城墙延绵几十里。白茫茫一片,置身青绿的山峦间,于堆积的层云掩映下,俨然是到了仙乡。
凭着姜云祚的信符,一行人顺利入了城。
刚一进城,夜须弥就急不可耐的要去拜见大蛊师。
而尚不知要去采买冬衣和工具,为登上北吉岭做周全的准备。
一队人自此分道扬镳,各行其道。
星河和尚不知心照不宣,各自将去完成危险的使命,只是浅浅的互道一声珍重。
……
姜云祚上次来凤凰城还是孩童时,便想着去找一名向导,却被夜须弥给拦住了。
她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说自己闻着味道,就能找到大蛊师。
不等人问,她又自顾自的解释道:“厉害的蛊师为了让人放松警惕,所养蛊虫多数会喂足香料,以至于越是香的蛊越危险……反而没什么能耐的蛊师,知道自己的蛊不够厉害,往往喂一些腐臭难闻的东西,就是为了在气势上先吓倒别人,企图通过恶心不战而胜。可想而知,全城最香的地方,便是南秦首屈一指的大蛊师的居所。”
这番推论有理有据,总算能让人信服。
于是三个人跟在夜须弥身后,绕了两条大街,又转而走了两道小巷,终于停在一个素净的庭院前。
星河一路留心,发现这凤凰城的确是按照卦象来建的,而这个院子正是离卦正中的位置。
院门不大,院墙是以普通的白石垒成,一棵云杉斜伸出院子,深绿的针叶间挂满了褐色的果球。
四周一片寂静,夜须弥探身嗅了嗅,点头道:“异香阵阵,很像是大蛊师的住处。但是,这里这么小,又不是太像……”
姜云祚来回打量了一番,最后叹气道:“就不该相信你。走吧,我们去找个向导。”
他扯着夜须弥正要转身,星河却已上前推开了院门。
“有人在吗?”
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晃动。
院门跟着颤动,云杉树也抖动起来,细细的针叶簌簌落下,成熟的果球也一颗颗砸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