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韬的目光投向殿上,那个与故人面貌极为相似的孩子,正在他三位“母亲”身边拱手听命,笑的乖巧可爱毫无心机,而自己的女儿正望眼欲穿的看着他,似乎早已芳心暗许。
冤孽……
十年前,他不得已愧对他们母子,如今若随陛下把他推上东宫太子之位,不知是一种补偿,还是另一种伤害。
随着林韬的目光,陈潇儿也望向殿上。
那副相似的样貌如同针芒,让她不安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兴奋。
……
“兰因公子,吴江郡王萧子瞻,代母亲南华夫人向你见礼了。”
萧子瞻不知何时来到星河身边,把盏相邀,笑容纤尘不染。
星河连忙正襟危坐,举盏道:“多谢郡王!吴江人杰地灵,您丰神俊秀,令堂绝代风华,让人一睹难忘。”
萧子瞻先是一愣,转而笑道:“你可是我所见,第一个这样直白的夸赞别人长相的人。泉儿倾心于你,不知可是因为你这番直白?”
星河一听,心中了然。
这位吴江郡王是来抢女人的!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大约是有些关联。这人嘛,相处久了总会熟视无睹,美人在前也发觉不了。偶尔来个外人,反而看的更加清楚。”
萧子瞻片刻失神,继而问道:“兰因公子,你可是真心喜欢泉儿?”
星河故作讶异道:“若非真心,我还能骗她什么吗?”
“本王的意思是,她这样活泼的性子,又自诩聪明,相处之下可能有些累,即便一次两次迁就着,时间长了也会累……本王小时候,随生母住在金陵,寻常与泉儿一起玩耍,伺候的久了不免都会觉得累……”
萧子瞻的故作从容里带着几分心虚。
星河有些傻眼,这个吴江郡王对林泉倒是关怀备至,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怕是越来越陷入招摇撞骗的境地了。
察觉到萧子瞻的心思,她赶忙摆了摆手,认真地回道:“我与林小姐相识不久,真心自然是真心,却谈不上喜不喜欢。我的意思,郡王你可明白?”
“当真?!”
萧子瞻的心灰意冷瞬间死灰复燃,霎时恢复了方才的神采奕奕,烧的星河颇有些不安。
她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
“萧子瞻!”
一声不算大的娇喝。
星河稍稍回身,见林泉正瞪着双眼,凑在她的另一侧。
所幸贵姬离席到帝后跟前敬酒,旁人眼中只看到三个年轻人凑在一处,亲昵叙话的样子。
星河轻手拍了拍林泉,“郡王将来要统领一方,需要群臣的尊重和长辈们的认可。今夜人多,泉儿对他客气些可好?”
林泉嘟起嘴,白了一眼萧子瞻道:“也行,不过可都是为了兰因公子。”
萧子瞻看了她一眼,没脾气地说:“随你,反正我也习惯了。”
他转向星河,没好气地说:“公子费心了。吴江王府有南华夫人打理,甚好,用不着我。”
“你还当真是没抱负,总是随波逐流。若非运气好,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溜达呢!”
林泉白了萧子瞻一眼,转向星河道:“你别理他!别看他如今得意洋洋,将来那位夫人的亲儿子回来了,他就又要变成阿猫阿狗了。”
“夫人的亲儿子?”
星河惊讶之余,立马想到了身在长安的易风回。
为了不显得太迫切,她刻意端了端姿势,似是随意地问道:“郡王还有位兄长?”
萧子瞻偏过头,刻意避开她的问题。
一旁的林泉却抢着说道:“可不是嘛,子风哥哥可是老王爷的长子。”
星河点点头,“哦,果真有。可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封号?他人去哪了?”
林泉刚要回话,却被萧子瞻抢了白。
“你既然没听过,为什么知道他是我的兄长?”
星河一愣,没想到萧子瞻如此细心,自己随口一说竟被他抓到了漏洞。
她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世人都知道吴江王未立正妃便以身殉国,令兄若非长子,也只是一名普通庶子。又怎么会能让你变成阿猫阿狗呢?”
萧子瞻哦了一声,神色渐渐放松下去。
片刻,他轻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六年前,我与大哥泛舟江上,他不幸落水,遍寻不得。从此失踪,音信全无。”
几句话说得简单,却有很多隐含的意思。
吴江王长子萧子风落水失踪,在场的只有年幼的萧子瞻;当年一定仔细找过,因而虽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很有生还的希望,所以吴江王府一直由他母亲打理。
假如易风回就是萧子风,那六年前他正是借落水离开了大梁,到大魏长安做细作去了。
早知道易风回是梁人,却不想他竟然可能是吴江王长子……但反过来一想,商雪舞很可能是画眉的庶姐,也算是临江王府的郡主。
这个雾隐门,所收的弟子和派出的细作竟都是身份尊贵的皇族中人。
那乌月又是什么身份呢?
她的年纪比林泉大不了多少,被带到突厥时还不足三岁……身上并没有什么信物,若非易风回肯告知,根本没有线索去寻。
她会不会也是萧氏皇族的人呢?
纵使没什么机会,星河还是试探着说道:“我听闻凡落水失踪者,实则被冤魂寻了替身。尤其是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类型,多半是家族中有极重的怨念。亲人血脉见感应,所以被招了做替身去了。”
林泉慌忙扯过星河的衣袖,“兰因,你说的好可怕!”
萧子瞻则强撑着胆子道:“你的意思是,我兄长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星河扫过二人,眸中光芒暗收,“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一年有十二个月,十二此数便代表着一经,也正是一个循环之数。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相冲亦相合,所以那寻替身的大约是个女孩儿。你们可知道十八年前,皇族中有没有夭折或者丢了的女孩子?”
萧子瞻稍加思索便说:“十八年前?那年我还不满周岁……那时还没有泉儿呢,我们两个怎么会知道。”
说话间,身侧忽然一声娇笑。
“你们这些孩子,本宫走开一会便说起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了。小心叫陛下听到了,他最听不得这些浑话了。”
原来是谢贵姬回了席,萧子瞻、林泉和星河连忙端坐。
见了他们的样子,谢贵姬勾起嘴角,失笑道:“瞧把你们给吓的,本宫与你们开玩笑呢。”
她看着星河,眼里带着十分的温柔,“不过,本宫还当真是想起了一位皇族中夭折的孩子,正是在十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