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小姐既会验毒之法,可能替荻儿解毒?”杨炎满怀希望地说。
星河摇摇头,“我有位朋友倒是可以试试。但她不在京城……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半个月?!荻儿等不及了!”杨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星河目光凝重,她何尝不知道,宇文荻的样子……根本等不了半个月了。但母蛊被师父带走了,她既分不出是什么蛊,也没有别的解毒办法。
大哥虽随师父、道涣师兄学过一些相关医理,但解蛊毒却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运气好,夜须弥能够赶回来,则需要更好的运气——她恰好能解此蛊。
思来想去,机会渺茫……
蹙着眉头,星河郑重地说道:“或许,可以试着找出对荻姐姐下毒之人。”
宫家与南曲部合作开采铜矿在即,无论如何祸端不能引向南秦州。她刻意隐去了对方蛊师的身份,正是不想杨炎被逼到绝境,鱼死网破乱了大局。
杨炎看着她,莫名有一丝安心。
虽然同样是焦虑,她却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了关键的一条。
这种感觉,他非常熟悉!
宋星河……宫湲……
两个完全不用的样貌,在他的眼前重叠,又在他将脱口而出时,彻底分开。
……
“既然确定是中了毒。便有两种可能:一是,荻姐姐早已中毒,直到天牢大火之后才刚好毒发;二是,荻姐姐她……是在天牢中的毒。若是第一种,再慢性的毒药也是有时限的,想来也不会太早,那三五日间接触过什么人、什么东西,都需要仔细排查一下。若是第二种,便要查她冲进火场时……火场里到底都有谁?谁会有动机和能力对她下毒。”
星河的指尖轻扣着桌案,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杨炎深以为然,紧锁着眉头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我把所有人都招来盘问,也并不一定能有什么收获。”
星河道:“哪怕海里寻针,也要试试。”
杨炎有些动容,连连点头,“会的。多谢宫小姐的指点。”
他犹豫了一瞬,有些支吾地说:“能不能……麻烦你到府上住几日。若是我们有什么收获,也好随时讨教。”
生怕“宫湲”一口拒绝,他又补充道:“我父母回了凉州,大哥、大嫂另有府邸。家中只有我、荻儿和三弟。若是宫小姐觉得不方便,我可以搬到衙署,三弟亦可以留宿军营。荻儿她病成这样,若是能有宫小姐这样处事果断之人帮忙,我们都可以安心的多。”
理智告诉星河,她应该一口拒绝,可她却偏偏不由自主点了头。
宇文荻一句自己是宋家的一份子,已经让她乱了方寸,更何况冒险进火场也是为了她。任她告诉自己,死过一次便当铁石心肠的做人,却还是没有狠下心,对宇文荻见死不救。
杨炎松了口气,“宫小姐,你与宋小姐当真是姐妹。义字当头,不遑多让。”
他的恭维,星河自问承受不起,随意端起架子道:“去府上帮忙也可以,我要按照长安商行大掌柜最高的价码来收。还有……”
杨炎连忙拱手躬身,“但听吩咐。”
星河眉梢一挑,沉了口气道:“去贤王府,接七妹的侍卫画眉来我身边。行凶者穷凶极恶,我的命很值钱……不想折在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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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将军府里一片萧条,毫无春日的气息。
除了不时一列巡查的兵将外,再无任何现在人出没,一切简洁的看不出家里有主人在。
随杨炎走到前厅,便看见画眉与杨玄风正对坐着等在那里。
画眉见了星河,连忙迎过去,“五小姐,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画眉就是画眉,比夜须弥叫人放心。在外人面前尚记得分寸,对她表现的敬重多于关怀,是以杨炎和杨玄风都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星河冲画眉点点头,“我到长安来的仓促,烦劳你了。”
画眉直摆手,煞有介事地说:“五小姐是我家小姐的表姐,便也是画眉的主人。我保护小姐不力……能有机会保护五小姐,实在是……老天爷的恩德。”
星河暗咳了两声,示意她不要太过,转而对杨炎说道:“请安排两间离荻姐姐近一些的厢房给我们。小女粗通医理,在府上叨扰中,也好多照顾她一些。”
杨炎冲杨玄风招招手,“风儿,我有些要紧事去办。你回营之前安排妥当,让宫小姐主仆住到荻儿的院子里去,起居都要打点好,万不能怠慢了贵客。”
“要住下?”杨玄风有些诧异。
难道他从宫湲那里带回的绣囊有效?二哥竟然把宫湲给请了回来……还顺带把他给扫地出门了。
他还没回过神,杨炎已经一阵风样的离开了。
厅堂内,三人面面相觑,气氛颇有些尴尬。
半晌,杨玄风开口道:“宫小姐果然热心人。”
“将军客气的过了些。我来府上帮忙……是收钱的。”星河一张脸冷若冰霜。
杨玄风脸一僵,“不论如何。如此恩德,我家一定没齿难忘。”
星河回道:“不敢。我这样福薄的人,若是让上大将军一家惦念上了,怕是会与七妹一样……尸骨无存的。”
画眉在一旁,只觉得心惊肉跳,生怕再多说几句他们便会打起来。
今日的宋星河,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一向临危不乱,偏偏当着杨玄风的面便乱成这样。
见杨玄风还未回应,画眉连忙插话道:“五小姐,近来累的厉害吧?你可都瘦了。”
说完,她便上前去扶星河,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
星河轻吐了几口气,想要疏解心中的郁结,却因为杨玄风在眼前,越结越深。
果然,她的怨恨没那么容易搁到一边。
只要当着这个人的面,便再难控制住胸中的洪水猛兽。
杨玄风并不想和宫湲闹僵。
虽然宫湲句句带刺着实伤人,但这种伤并没有让他有多难受,反而让他有一丝痛快。
她的出现,她的怨恨,她的提醒……正帮他揭开仿佛结痂、实则溃烂的伤口,让他清晰的感受到疼,再次看清楚他害怕丢失、遗忘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