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钟声遥遥传来,星河翻了个身,从软榻上爬起来。
接连三日不见宇文昭,独占着祁云殿偌大的寝殿,她睡得委实是好。
“娘娘,陛下遣人过来传了话。”
见她终于醒来,小宫女羽儿踩着碎步匆忙走到榻边。
星河掩面打了个哈欠,“什么话?”
羽儿回道:“陛下请您醒了以后,到甘泉宫觐见。”
“甘泉宫?”星河有些疑惑。
这个小宫女是宇文昭亲自安排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平白无故让她去甘泉宫做什么?
忙着给突厥汗王选妃,这几日宇文昭和红叶各自要应付不少事情,想必都累得够呛。
这个时候,突然让她去甘泉宫,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星河连忙掀开锦被,对羽儿说:“时辰不早了,别叫陛下等。你去多找几个人来替我梳妆。”
羽儿连连应声,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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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刚下早朝不久。
甘泉宫临近宣室殿,星河不愿在路上碰上朝臣,节外生枝惹出麻烦,因而带着羽儿绕了几条小道,穿过后宫最僻静的几处宫苑,悄然来到甘泉宫的后门口。
迈过厚重的门槛,甘泉宫后殿赫然在目,羽儿讶异地说道:“娘娘,奴婢入宫三个月了,竟然不认识您领的这条路。您从前就住在宫中吗?”
听她这么发问,星河忽然间明白了,宇文昭为什么要选她进祁云殿伺候。
这个小宫女,心思也太单纯了些。
应当烂在心底的疑问,她竟然懵懵懂懂地问了出来。
“带腰牌了吗?”星河问道。
羽儿打了个激灵,赶紧往腰上摸,确认腰牌和绣囊挂在一起,才放下心来。
打了小小一个岔,她便将刚才的困惑抛到了脑后。
捏着腰牌,快步上前,鼓足底气去与值守的侍卫说话。
星河失笑,这样一个傻姑娘,宇文昭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虽然有些傻气,却尽职尽责,难得耿直的性子。
……
踏进甘泉宫大殿,星河远远望见三道人影对立其中。
“四哥,莫云!你们怎么来了?”星河讶异道。
宇文昭抬头看她,宇文衡和独孤莫云也回过头来。
星河步步走近,偏着头道:“你们来看我吗?宫中好吃好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招待很周到。”
“死丫头!”独孤莫云上前几步,冲到她面前,抖着手上厚厚一沓书卷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星河轻挑起眉梢,瞥见宇文衡手上也是同样厚厚一沓书卷。
她清了清嗓子,“何出此言呢?我何德何能,躲在宫中还能得罪二位?”
独孤莫云翻了个白眼,随意扯出一份书卷,展开在她面前道:“你瞧瞧,这些都是什么!这才第三天呐,我家已经收到三十多份官媒送来的庚帖了!”
原来是庚帖,星河松了口气。
“如此不是正好。表哥从里面选位嫂嫂,也能了了姨母和姨夫一桩心事。”
独孤莫云气得发抖,“诶!你说的倒轻巧!眼下京城鸡飞狗跳,各家长辈和小姐们都和疯了一般。我们这些无人问津的败家子,都成了你争我夺的香饽饽了,选谁都要得罪一堆人!”
宇文昭将星河拉到身边,负起一只手对独孤莫云道:“你小心些,离她远点。”
“你……你们……”
独孤莫云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又眯成一条缝,眼珠在宇文昭和星河之间来回转。
知道他在猜测什么,星河暗咳了一声,指着宇文衡手上的书卷道:“四哥这边呢?也是庚帖?不至于呀……王爷纳妃需要帝后亲赐,官媒也会找上门吗?”
宇文衡摊开手,无奈地笑道:“这些……全是请求进王府做侧妃的……”
星河吐了吐舌头,“只想着催小姐们早些出嫁,不想辛苦诸位公子了。”
“庚帖如雪片一般飘来,我便知道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说完,宇文衡转向宇文昭道:“陛下,这些送庚帖的世家里不乏肱骨家族。臣弟一时不好回绝,烦请您帮帮忙。”
宇文昭一瞪眼,“你要朕如何帮忙?”
星河笑了笑,“贤王的意思是,请陛下为他指门适当的婚事。省得王妃之位空悬,让这些世家贵女们存着先进王府、再搏王妃之位的心思。”
被说中心事,宇文衡笑言道:“你啊你,看人心思的功夫越来越神了。不到军中做军师,简直太可惜了!”
宇文昭的目光在星河和宇文衡之间游走,越听眉头越舒展,最后竟有些笑意——宇文衡与星河之间十分坦然,显然没有任何私情。
他爽朗地笑道:“她做朕的军师也是一样的。贤王主动求娶王妃,朕十分欣慰。不知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儿?朕一定替你做主。”
“南梁——永安公主。”宇文衡躬身慎重地回道。
万没想到他想娶的是南朝人。
宇文昭微微一惊,皱了皱眉头又放了下来。
近来确有传闻,膝下无子的南梁皇帝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想来宇文衡在南朝时见过那位公主,不知是怎样的天人之姿,又是怎样特殊的脾气秉性,竟然让他生出要娶她的心思。
两朝结亲,礼节繁杂,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更何况,现在是大周唯一的亲王,要娶南梁的长公主……宇文衡贸然一提,着实让他有些为难。
……
听宇文衡这样说,星河也旋即蹙起了眉头。
他想干什么?要娶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使团的船沉了,萧少俭原本一定当她死了。
一旦宇文衡以贤王之名求亲,明摆着就是告诉萧少俭,他的“女儿”没有死,而且人就在大周,与大周贤王在一起。
宇文衡想要得到南梁的支持吗?
他到底要做什么?!
……
“四哥,你喜欢南梁公主?”独孤莫云疑惑不解。
不等宇文衡回答,星河直言道:“我觉得此事很不妥。四哥是陛下的弟弟,永安公主是梁君的女儿。这中间差着辈分呢!”
宇文衡头一偏,“陛下是大周国君,皇后娘娘却是阿古木汗王的长女。这不也差着辈分的嘛?”
星河又道:“永安公主是梁君独女,必然不会远嫁他朝。”
宇文衡回道:“这就要看梁君的意思了。我只求陛下的一道求婚书,若是梁君不允,至少我也拖过这阵子了不是?”
“可是……可是……”
星河张了张嘴,再也想不出什么阻拦的理由。
宇文昭在一旁狐疑地看着她,嘀咕道:“两朝联姻是件好事。难得贤王主动请求,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成全。星河你今日怎么了?为何要找这么多理由阻挠老四的婚事呢?”
还能为什么?!
宇文衡这是要阻止她功成身退啊!
星河恨恨地憋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