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星河说的云里雾里,却觉得每句话都似曾相识……仿佛都听老侯爷说过。
管家再没什么放心不放心可言,赶忙告罪往门外退。
“吱呀——”一声,扇门自外关上。
星河走到案前,轻轻打开匣盖。
几个卷轴、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一张羊皮卷,已是全部。
不是金银珠宝、房契地契……星河心头的负担瞬时减轻了不少。
寻常书卷一尺二寸,这几个书卷却是一尺宽,放在皮匣内两端正好契合。
星河取出其中一卷,展开来露出卷上的图文。
她瞬间怔住了!
汉末大儒孔晟注解的《河图洛书》,上面密密麻麻还有文智侯的批注。
这件三叔生前最惦念的东西,竟然是文智侯的收藏。
其余几卷《太公六韬》、《尉缭子》、《司马法》、《八阵图谱》,皆有历代名家批注,以及文智侯倾尽毕生所学的详实注解。
书卷陈旧,卷轴崭新,明显做过多次装裱,可见是他随身之物。
不愧为一代军师,他能如此手不释卷,潜心钻研,叫星河一个后生晚学十分动容。
如此一来,她心中负担却更重了。
这几本书,价值连城,可非任何地契、房契可比!
收好书卷,她又打开木盒。
一支银簪躺在盒中。
银质的簮身十分光亮,显然时常养护;簪头嵌着一朵紫玉雕琢的桐花,含苞待放的样子珊珊可爱。
此簪并非贵重之物,甚至……看起来并非熟练的工匠所造。
大约是文智侯与窦夫人之间的惦念之物。
身为义女,替他们保管此物,倒是无可厚非。
最后,星河展开那张羊皮卷。
它是一张新制的舆图。
仔细一看,绘的是洛水、文城郡一带的地形。正中心以墨迹圈着的一个小红点,旁边以苍劲的隶书写着“秋棠村”三个字。
星河差点失笑,义父当真“老奸巨猾”,怕自己忘记答应他的事,竟还特意留了一张舆图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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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会走错。这蛇蟠阵的方位变换,竟然是随着季节流转的。眼下正是初春,万物复苏,阳气回转,艮宫又回到了东北向。唯有少阴、太阴二位却还是颠倒的。所以,方才转错了。要想转回正位,应当从这边走……”
星河抱着皮匣,暗自嘀咕着,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穿过眼前那道月门,除了院内南北向一正一后两道门外,西面雨廊尽头的竹林背后,应该还有一道小门。
穿过那道小门,再按离卦顺向绕过两道障楼,应该就能走到通往正堂的大路了。
星河长舒了一口气,举袖拭了下额上的汗。
阵法义理她都懂,却低估了文智侯的精通与变通。从水阁出来便按照心中所想去走,刚出了园子转了三道,便迷了路……
若非潜心再做推衍,算出了正确的走法,恐怕还得在后院打上半天的转。
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蛇蟠阵,一定是蛇蟠阵!方才绕过的三个小院子,正是左地前冲。只要穿过这个院子,一直向前直走便能出去了。”
星河身子一僵,是桃染!
紧接着,另一个女子回道:“的确并非我所推测的虎翼阵。只是……一直向前,若是没有门呢?”
宇文荻也来了!
星河心中一个咯噔,若是桃染和宇文荻都在,同行的说不准还有杨家的人。
果不其然,杨玄风的声音响起,“那就只能再找了。方才只是强行翻了个院墙,竟然有那样霸道的机关。文智侯府设计精巧,乱闯怕是麻烦不小。”
桃染没好气地说:“早知道就不该往里头走了。文智侯府如此诡异,每个院子都一摸一样不说,内院里竟然连个丫头、小厮都碰不到!若是一直找不到路,我们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我是想着,阿衍进宫请命之前曾来过这儿,说不准有什么蛛丝马迹。若不趁今日进来查探,怕是再没机会了……”宇文荻有些愧疚地说。
杨玄风连忙道:“二嫂何必自责。找她是我……我们每个人都该做的事。”
……
听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星河赶忙疾步往前头走,心里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她的轻功向来失礼,行走的动静根本瞒不过后头三位高手。
若然被发现了,免不得便要正面相见。
桃染最先发现了她,三两步追上去,扬声道:“那个丫头,你过来!我们是来吊唁的客人,一不小心迷了路!你带我们出去!”
星河自然不会乖乖听命,加快了脚步便继续往前走。
只要穿过前面的院子,到障楼那边便能甩开他们。
“诶!你还跑!抱的什么东西?莫非是偷东西的家奴!”桃染高声嚷着。
星河不禁腹诽,自己乱闯别家府邸,竟然还如此义正辞严,桃染当真不是一般人。
转瞬的念头之间,一阵风从身旁略过。
下一瞬,她便被身后飞跃过来的桃染扯住后襟。
一道巧劲带着她旋过身,同时面上白纱也落到了桃染手中。
刹那间,桃染僵在了原地,脑中所想全是要把面巾再给她围上去。
活见鬼了!
到文智侯府里找线索……竟然直接找到了宋星河!
“堂堂女将军,怎能如此粗鄙无礼!”
星河的脸有些僵,一把从桃染僵硬的手中扯回面巾。
“阿衍!”
“阿衍……”
宇文荻与杨玄风一前一后进来,脸上表情都异乎寻常的复杂。
最先反应过来的依然是桃染。
她一把夺过星河手中的皮匣,“你到文智侯府偷东西?这里面是什么?你躲在长安到底有什么企图?”
声声诘问,十分刺耳。
星河皱了皱眉头,“三位来吊唁文智侯,没必要进到内院吧?声张出去,你们何以自辩?”
“不劳费心。你一个朝廷钦犯,任何事声张出去,也都该是你去死!”桃染丝毫不肯示弱。
今日是怎么了?桃染如此咄咄逼人,甚至在杨玄风和宇文荻面前也不加遮掩。
星河疑思之下,猛然发现三人皆是周身玄黑,衣着、配饰都不带一丝色彩。
杨府近来也有丧事?
难道事情又与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