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
石岚直摇着头,“齐军虽然攻到城下,幸得陛下及时救援,并未夺去定襄一草一木。那面佛牌还在定襄城里!”
星河神色稍缓,示意石岚继续说下去。
“据大长老说,许多年前一位得道先师来到我族,面见了我父王。他们二人不知谈了些什么,我父王竟命工匠铸造了一口重达千斤的铜棺,将那面佛牌封存在了里头!那口铜棺就在王城的地宫里,我却找不到任何办法打开它。”
“得道先师……铜棺……”星河又蹙起了眉头。
良铜珍贵非常,羯部竟铸铜棺来封存一个佛牌,可见若非它伴生妖异,便是有人不想让它再见天日。
“然后呢?”星河追问道。
“然后……”石岚羞红着脸道:“然后,我呈上奏折,向陛下禀告此事,并向他请罪。哪知道……他不仅未怪罪我族,还下诏要纳我为妃。今年,还亲自去定襄迎娶我……也正当好解了定襄、云中之围。只可惜,他带去的能工巧匠研究了数日,依然未能打开铜棺。那口铜棺嵌入巨石,因担心里头有机关,不敢冒然破坏,所以便将它留在原位。陛下留下重兵看守,工匠们也留下继续研究,暂时还没有传来音信。”
星河恍然大悟,原来宇文衡不肯收回由她保管的佛牌,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羯部的那块……
据画眉所说,李瑾华远嫁之前曾去见她。在言语间透露出,当年李氏一族因“药人”之祸蒙难,叔伯卫国公、秦国公两支皆被抄家灭门,二房中人却都得以保全性命,仅是被免职、降级,是因为她爷爷向宇文烈进献了一样传家之宝。
李瑾华显然不知那宝物是什么,义父宇文怀的手稿里却写的很清楚。
百年之前,大魏高祖平定中原,陇西李氏先祖誓死追随,一路为大军急先锋。
长安城破之日,先祖于乱军之中偶得一面佛牌。后遇一方外高人,谓之曰:永嘉佛牌。言此物可聚王者之气,只要收藏于家中,代代蕴纳龙气,待子孙中有生出龙骨者,便可成天下之主。
这个传说,一直是李氏族中的秘闻,许多代以后甚至渐渐消逝,但那佛牌仍然代代相传。
多年以后,老国公颤巍巍地将它交给自己最宠爱的孙子李达,不想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李瑾华口中所谓爷爷的传家之宝,实则是李耀恶从心生、痛下杀手,从侄子手中夺去的那面“永嘉佛牌”。
显然,那面佛牌是假的。
眼下李氏正逐渐恢复元气,李恒宇甚至已经官复原职,可见宇文烈并不知佛牌有假。
宇文衡聪明敏锐,在京中又耳目众多,一定探得李氏向宇文烈献出佛牌之事。他既知道佛牌中的奥秘,不知有没有找到机会验证……
可是,不论他是否知道佛牌有假,在他没有得到羯部那面佛牌之前,拿回父亲赠予母亲那面都是极为危险的。
他在防备宇文烈,将可能激化与他矛盾的东西统统留在别处……留给别人。
星河并没有为窥探到宇文衡的心思,感到任何怨愤或是失落,反而和石岚一样觉得有些惋惜。
三面“永嘉佛牌”,南梁王室、东齐王族、大魏李氏各掌一面。
佛牌几经辗转,南梁和李氏的两面已经在她手里。若是能凑齐三面,便能看到这传说中的圣物到底有什么神力。
虽然,她并不相信这些无法挽救大汉覆灭的佛牌真有一统天下的力量,却希望这些让无数人丧命的“利刃”,能落到真正的明主手中,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星河——星河——”
被石岚晃了晃肩膀,星河这才回过神。
“娘娘,我有个不情之请。”她拱手道。
石岚伸出手,“但说无妨。”
“我师父喜爱钻研机枢之术,您说的铜棺那般神奇,我想找机会带他老人家去看看。若能为陛下分忧,固然最好;即便不能,也可以让师父高兴高兴。但是,希望只有你我二人……”
星河的话还没说完,石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拍着胸脯道:“你不希望陛下知道嘛。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说完,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玄铁令牌,“若非陛下提起,我都不知道你那玉珠能调动天下财富。危急之下,你能把玉珠借给我,今日我便以羯部族长的信物回赠。只要拿着它,在羯部各处,皆可畅行无阻。”
星河接过令牌,抬头想要解释几句,却收到了石岚心照不宣的眼神。
“娘娘……”
“不必说了,不管你与陛下曾经是何关系,将来又会怎样。你和夜鸷是我族的恩人,我永远像你曾经信任我一样信任你。”
星河有些动容,攥着令牌道:“人生能有一两位如娘娘这般的朋友,又何惧人心凉薄。”
石岚轻轻一笑,“陛下说,你与独孤掌柜曾是他亲如手足的人。缘起缘灭不由人,如今渐行渐远,让他时常痛心懊悔。如果能……”
“娘娘……”
星河打断了她的话,沉下眼色道:“既然‘不由人’,便没有‘如果’可言。”
石岚有些失落,叹着气说:“我虽然嫁给了他,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只能旁观他的孤独,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今日他来我宫里,说你回来了。当时眼中藏不住的喜悦,是我从未见过的。你……是他很珍惜的人……”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人来也孤独,去也孤独,来也无关,去也无关……若是知晓相守的时日无多,娘娘觉得当如何应对?”
忽然被星河这么一问,石岚怔住了。
这番话她虽听的不甚明白,反反复复的“来”“去”二字,却清晰的让她发怵。
“什么意思?你们要对付大冢宰了?陛下将陷于危险?!”石岚猛摇着星河的肩膀道。
“不,时机还未到。”
星河摇着头,目光微微一闪,轻声说道:“您还记得吗?我是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