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怡头一偏,“姐姐莫要激我。你既是个买卖人,讨价还价之事,还望以常心待之。”
“那就说来听听吧。”
星河轻笑着,稍稍举盏相请。
宋月怡一动未动,冷着脸回道:“咸阳之行,本宫获益良多。李老太后、宇文葵……她们当过皇后、太后,曾是天下最耀眼的女人。可那又怎样?后来还是困在一方囚城里惨淡度日。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改成什么了?”星河饶有兴趣地问。
宋月怡眼珠一转,拔高声调道:“从李老太后那得的证物,本宫可以交给你;也会随你回宫,助你铲除宇文烈一党。但是……在那之前,杨氏兄弟三人必须得死!”
“是不是扯远了?”
星河低头饮着茶,口气十分淡然,似乎对她的要求并不感到意外。
宋月怡沉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朝堂之事,本宫耳濡目染多年,也算是能看透几分。你要对付宇文烈一党和李氏,对王权来说固然是好,可他们一旦倒了,最有可能把持朝政的便是手握重兵、身居高位的杨氏兄弟。若不早日除掉他们,即便我做了皇后,将来做到太后,恐怕连个傀儡都不如!到头来,就会与咸阳那些女人一般,似一团团淤泥一样蜷缩在黑暗的角落,永远不见天日!”
提出这个要求,她的心里并不十分有底。
但她决心赌一把!
赌自己手上的东西有这样的价值!
赌自己对姐姐、对宋氏有这样的价值!
若赢了自然好,若是输了……不得已之下,她还有别的选择。
“哦?”
星河几乎失笑,摆着头道:“娘娘好大的野心。不仅要做皇后,还要当太后……不仅要坐高位,还要握到重权。独孤莫云的金算盘都打不到你这么响。”
“你笑什么?!”
宋月怡面露愠色,厉声道:“别忘了,你我都姓宋,是大魏名门——北荆州宋氏的女儿。此番远游一趟,我对你有了更深的了解,也对你有能力灭杨氏一族笃信无疑。将来恢复宋氏家门,扶植自家亲族掌权……我的后位,乃至太后之位,才能做踏实!事关家族长远繁盛,姐姐身为宋氏嫡女,难道不该倾力而为?!”
“家族……繁盛……”
星河重复着她的话,神情骤然一僵。
见她徒生异色,宋月怡试探着继续道:“只要宋氏冤屈得平,宋凌大哥就能回归朝堂,会有机会建功立业,将来军爵绝不在大伯父之下……还有大哥,他不仅能恢复身份,还能继承父亲的公卿之位……有陛下的信任,将来一定位极人臣……”
“别说了!”
星河低下头,压抑着痛苦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哥哥他……战死了。凌哥哥送长公主北上和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有了他们,偌大的宋家就只有你和我……试问这样的‘繁盛’,值得我为你如此效力吗?”
“你说什么?两位哥哥……”
宋月怡一脸诧异,没想到短短时日,竟有如此大变。
星河对上她的双眼,“事到如今,你做不做皇后,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甚至你回不回宫,我也不在乎。”
“你不想报仇了吗?!”
宋月怡眼光一闪,怒目道:“没了宋凌和宋临川,宋氏还有成百上千得力的子弟。宋星河,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根本没得选!你若不允我……我大可以与宇文烈合作。彻底毁掉证物,让你再没机会报一门的血仇!”
她的神情中带着几许快意,仿佛父亲、叔伯之死,与自己根本毫无关系。
望着她激动的模样,星河有些心痛,紧锁着眉头道:“宋月怡,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吗?我为何知道李太后手中有证物?为何让你去取?今日又为何自己来见你?”
她接连的发问,让宋月怡有些不知所措。
的确,姐姐既然知道她藏身之地,只要告诉宇文衡,她自然要乖乖回宫去。只要她回了宫,一样要交出手中的证物。
可是,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珍爱节操,抵制盗版。)
……
扫了一眼出神的宋月怡,星河继续道:“因为那东西,本就是我命人送到咸阳的。哪怕再做上千百件,也不过多费三五日的功夫。”
“你戏弄我!”
宋月怡猛然惊起,“既然你早拿到了,为何要让我冒险去取?又为什么说它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你说呢?”
“你……”
此时此刻,宋月怡当真是慌了。
临行前,姐姐再三嘱咐,跟李老太后拿“证物”,比从东齐盗取军情和到南陈行刺更为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出岔子。
今日却又说,所谓“证物”早在她手上。
这样“多此一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然之间,宋月怡觉得自己像是一枚孤零零的棋子——被人丢到棋盘上,自以为在纵横驰骋,却只是被动地填了一处缺。
而且,下棋之人根本视她为无物。
下一步,就是舍弃她,任她被吞噬……
……
声声质问落入耳中,星河只觉得讽刺。
嘴角噙着一丝笑,她坦然回道:“所谓至关重要,不过是我给宇文衡开的一副定心丸罢了。若不能让他以为你是计划的核心,他怎么可能放我去西北议和?若不提出扶你做皇后,将来可以牵制于我,他又怎么可能下定决心诛杀宇文烈?若不由你来立功,为父辈们平反,将来好扶植宋氏做太子的支撑,他又怎么会答应帮我除去李氏,再次打破世家之间的平衡?”
“你……你一直在利用我!”
宋月怡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自己攻心算计,反而早已落入了圈套。
星河认真看着她,眼中是嘲讽的笑意,“你只是一枚棋子。如今,已经无用了……”
宋月怡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后退。
“姐姐……我们可是亲姐妹!你难道想要我的命?”
“亲姐妹?”
星河骤然收起笑,“你做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死活?”
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
“啪——”一声,将它丢在低案上。
看起来稀松平常一封信,信封上以毫无特征的笔迹写着:崔奉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