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娘娘的名讳自然不能随便提起。
唐越将该奏报的事情说完,便站到一旁候着众位大人议政。
“机密军机”、“克制东齐”、“不亚于一等军功”……如此重要的军情,竟然来自后宫娘娘?!满朝文武无不瞠目结舌。
先文帝薨,陛下继位。
一年之后,春官府便为新君主持了隆重的选妃典礼。
由于旧年曾有传闻,文帝欲选世家嫡女嫁于突厥阿古木可汗为侧妃,各大排的上号的门阀世家,一个个闻声而动,纷纷抢着将嫡女嫁出。
新君选妃时,各家之间竟难得不争不抢,一个个都拿不出身份合适的女儿来应选。
到最后,选入宫中的娘娘们,几乎全是官阶中上文武官员和新崛起的士族门阀家的女儿。
谁都知道,陛下素爱重用外戚。
这几年来,在他有意无意的扶持下,后宫妃嫔的家族都在不断壮大。各家收到讯号,也都不遗余力的为国尽忠、谋求上进。
这一次,与其说要封赏某位娘娘,不如说是要封赏呈献军情、立下大功的某个大家族。
看来陛下早知道此事,甚至要借此机会,让某位娘娘和她的家族再进一步。
可是,东齐军政一统,对如此机密军机必定严防死守,一下子取得这么多军情,朝中到底哪个家族能有这样的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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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衡情态寻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石贵人……羯部?”
宇文烈眯着眼睛,低声念了一句。
石越曾经说过,二十多年前齐魏大战中,他的长嫂——羯部王后被俘囚于邺城,与一名齐国王族交葛甚深,对方还赠予她疑似是“永嘉佛牌”的信物。而他甚至怀疑,出生于东齐的石岚,根本不是兄长的亲骨肉。
昔日明王出兵,精骑数万对羯部八千人马,自南向北一路攻到定襄、云中。
对方来势汹汹,却在与羯部公主交锋几场,见了宇文衡的迎亲队伍之后,便“灰溜溜”的败退了。
若非败退,而是认亲呢?
如此推算起来,能从齐国得到如此重要军情的,非石岚公主而不能。
高令仪已死,中宫之位悬空,石岚既是三夫人之一,凭此功劳再进一步自不是问题。
宫中耳目来报,这些日子宋贵嫔闭宫不出,寻常都是由石贵人照顾陛下和太子,三人日常如寻常百姓一家,情态亲昵……想必宇文衡也有心要立石岚为后。
至于羯部,立下如此大功,又相当值得笼络,赏赐自然厚重,甚至不免要提拔几个文臣武将入朝任用。
对明王来说,再一次让自己的女儿为后,只要准备的充分,尚与大周保持稳定的关系,押上这些“宝”也是值得的。
对于自己来说,石越那颗棋子虽然没了,羯部却仍然在掌控之中。
石岚成了大周皇后,考量起来亦是不错。即便没什么特别的助益,却比让其他大族贵女和她们的家族爬上高位,将来酿成大麻烦的要好。
……
此间,群臣无不暗自望向夏侯淳于。
而他却稳坐不动,只是不时抬眼看一下宇文烈。
大宗伯不动,其他各府官员自然也不好开口。于是面面相觑,等着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
五官大人们不着急,朝堂议事却不能如此僵持下去。
宇文衡松了松筋骨,终于开口道:“大宗伯府是如何考量的?出来说说。”
已然被点,不说几句实在不合适。
夏侯淳于咳了一声,右手在低案上轻叩了几下。
这个意思,是要属官里出来个人先应付几句,等把大冢宰的意思弄明白之后,自己再表明支持的态度。
身后两名小宗伯,再后头一排还有几名少卿……大家寻常都做惯了太平官,上官怎么说便怎么做。赶上这种情势,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暗中推搡,生怕猜错了上官的意思,回去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咳咳——”
夏侯淳于又咳了两声,单手撑着头,不住地往后瞄去。
“其禀陛下——”
一名颇为年轻的少卿终于站了出来,“论功行赏,也要讲究门第出身。这一等军功,加诸后宫嫔妃,按常律推算:九嫔以下者,可晋入九嫔,父兄官升三品,母亲封县主;九嫔之列,可晋位入三夫人,父兄官升一品,母亲封一品诰命夫人;若是有夫人之尊……如今中宫空置,哪怕是再进一步,也未尝不可。”
他把话说的小心翼翼,既有理有据,又不偏不倚,既表明了符合常理的态度,却又说只是自己的“推算”,给上官留下了“变通”的空间。
这个人倒是不错,有担当,还有头脑。
宇文烈稍稍一偏头,侧后的花逞立刻向他介绍道:“他是大宗伯府的少卿邝子悟——邝盛将军之子、贺兰珏将军的女婿。”
“邝家的儿子?贺兰家的女婿?”宇文烈颇有些诧异。
邝氏出身宇文家家奴,邝盛曾是伯父宇文直身边的副将,虽然官至三品安西将军,却一直以宇文家的家臣自居。
贺兰家是追随大魏太祖起兵的功勋世家,一代代封侯拜相或为封疆大吏,是世家中高门里的高门。
邝子悟——宇文家家臣的儿子,竟然娶了关西大将军家的小姐?!
此前闻所未闻,显然是当年各家匆忙嫁女的时候办的喜事。
贺兰小姐如此下嫁,贺兰钰还当真有气量。
宇文烈暗沉了口气,若非花逞对文武百官之间的关系了然于胸,自己还当真的不会知晓此事。
难怪邝子悟率先冒出来,原来是表现心切。
夏侯淳于这个老狐狸,看来自己不说话,他是不会开口的。而这满朝文武心里都明白,他到底在等什么……
朝野上下,早有自己把持朝政的说法,说五官各府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如此拖着,只会坐实这个说法。
他看了眼李恒宇,眉峰一抬,使了个眼色。
“陛下——”
李恒宇应时起身,“这位少卿大人说的很好,大司徒府不行礼令之务,听他说的清楚明白,也觉得甚为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