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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万里晴天,三山阁,青云峰聚义厅中,众人齐聚,但是气氛却很是凝重,梁鸿紧皱着眉头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一连五天了,官军再没有任何大的动作,虽然魏英的两营神机营已经迫近三山阁的心脏地带,逼近三山河畔,但是此时却也是深墙高寨,做出了全面防御,长期坚守的架势,自己这边的人发动了两次夜袭,最终都是无功而返,非但无功而返,还死伤了两百多位弟兄,损失可谓巨大,这说明敌方非常警惕,压根就不给自己偷袭的机会。
与此同时,三山阁外围,杨慎手下的两万大军,却是分散成了几十拨,正围着三山阁打游击,他们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打完就跑,也不深入,当真是让梁鸿头疼致死。
当然了,敌军的骚扰和进攻,都还是其次的,现在他们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山上的粮食快耗尽了。方才王守仁过来禀报,说是粮食只剩下不到五日的量,五日过后,如果还不能打败官军,只怕他们到时候要不战自溃。
形势严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梁鸿一筹莫展。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很显然是那个杨慎改变了进攻策略,准备就这么活活耗死他。
杨慎这一招,不可谓不毒。是了,三山阁范围巨大,山林地形复杂,几千贼兵藏身其中,想要快速剿灭,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是,若是封山赌贼,特别是这寒冬腊月的,只怕要不了几天,贼军就要举手投降了吧?
这个杨慎,果然不是凡人,竟是这么快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一下,梁鸿却是被难住了,不但是他,山上的众人,基本上也都被难住了,大伙儿面对这样的局面,都是一筹莫展。
“大哥,我觉得,为今之计,咱们最好的策略,就是想办法劫取官军的粮草。”这个时候,王守仁站起身道:“大哥可还记得,那杨慎如今是节制山西、河南、宁夏三省大都督,他的粮草定然是来自这三个地方,山西不用说了,今岁大旱,已经没有多少余粮,就算是有些粮草,也不足以供应他三万大军,而宁夏远在塞外,一向是苦寒贫瘠之地,再加之道路难走,粮草想要从那边运过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所以,按照小弟的推测,官军极有可能是从河南运送粮草过来。河南自古以来就是物产丰庶之地,供应三万大军的粮草,完全不成问题。因此,咱们要劫取官军粮草,首先要摸清官军的粮道,小弟日前已经派人出去探查过了,只可惜的是,官军四面出击,小弟派出去的人,都没能回来……”
王守仁说到最后,已经是有些讪讪的,很显然,他有点自责。
梁鸿并没有责怪他,他只是俯身仔细看了一下地形图,尔后则是对王守仁道:“河南之粮,想要运到蔚州,必然是先经太原,此后再北上。而从太原到达蔚州,最快捷的一条路,就是绕过五台山,经原平、代县、繁峙,尔后到达灵丘,再由灵丘到达蔚州,所以说,官军的粮道,不出意外的话,正是在他们的背后,咱们想要劫取他们的粮食,却是不太好办,先不说咱们连冲出山去的能力都没有,就说咱们侥幸绕到官军背后,劫到了粮食,却也万难运回来,所以,这个法子,实在是很难实现。”
“是,大哥说的是,是小弟想当然了,”王守仁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劫不了大的,难道还劫不了小的么?”这个时候,蓝凤凰出声道:“诸位可别忘了,那魏英带了神机营,可是已经驻扎在三山河边了,他这六千人也是要吃喝的,官军自然是要运粮进来给他,到时候咱们就劫了这粮食,不就行了么?”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禁不住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但是,梁鸿听到这话,却是皱眉摇了摇头道:“此事要慎重才行,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梁鸿的话,王守仁不觉是好奇地问道。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听到这话,梁鸿看了看众人道:“古时候有个人,在路边看到一棵桃树,发现上面结满了桃子,于是他就想去摘那桃子吃,结果他的同伴却阻止他,让他不要去摘,大家觉得这是为什么?”
“君子立身要正,虽是路边之桃,亦不可摘,摘即为窃,”林平之回想起自己刚离家逃难的那段时间,曾经也遇到过桃树林,但是他宁愿饿着肚子,也没有去偷桃子,因为他爹娘和他说过了,人不可以放纵自己,哪怕是在一点点的小事情上,因为很多大恶人,都是从干一些小坏事开始累积起来,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而变成大坏人的。正所谓小时偷桃,长大偷牛,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林平之的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苛。从这方面来讲,他的确是一位君子。
但是梁鸿对于这个说法,却是嗤之以鼻道:“什么君子?要是我啊,饿的时候,别说是桃子了,人肉都吃了,哪还管什么道德不道德的?”
众人听到他这话,不觉都是哄笑,觉得这家伙的确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那到底是为什么?”林平之疑惑道。
“因为啊,那个人的同伴就和他说了,他说,你想啊,这桃树就长在路边上,但是现在上面还有这么多桃子,你觉得是为什么呢?诸位觉得是为什么呢?”梁鸿看了一下众人,随即则是继续道:“那个人就说了,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桃子肯定是苦的,别人吃了之后,觉得不好吃,才没有继续摘,不然早就被人摘完了,哪还会留到现在?大家说是不是?”
梁鸿说完话,静静地看着众人,众人不觉也都是点点头,深以为然,不过他们很纳闷的是,梁鸿的话,跟他们现在商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见到大伙儿疑惑,梁鸿不觉是对众人道:“杨慎运送给魏英的粮草,对我们来说,其实就是这路边的桃子,看着易得,实际上绝对不是什么好果子。大家想了,那杨慎可不是傻瓜,他难道不知道我们要劫他的粮草?再说了,他这么困住我们,不就是要饿死我们吗?所以这会子,如果杨慎真的给魏英送来了粮草,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再说了,魏英这一路军,因为是用大炮一路轰炸过来的,所以和山外的相连的道路,都比较平坦宽敞,不利于我们的伏击行动,而对方护送粮草的人,也绝对不会在少数,所以我们绝难虎口拔牙,就算拔牙成功了,也肯定是敌人故意丢出来让我们伸手攥住的蝎子尾。”
梁鸿这话一说,众人总算都明白过来了,当下不觉都是一阵点头,同时心里暗暗惊颤,庆幸没有去打那粮草的主意。
“那这样说来,难道我们就坐困愁城吗?”这个时候,王文素说话了。
听到这话,梁鸿却是呵呵一笑道:“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很显然,那魏英也是需要粮草的,杨慎也的确是要给他运送粮草的,关键的问题是,到底哪一次是真的,这是个很值得深究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摸准对方的路数,确定对方的确是运送粮草进来了,这一笔买卖倒是值得做一做。”
“这个,这个谁说得清?我们又不是杨慎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王麻子无奈道。
“非也,人的思维方式,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的,并不是完全不可捉摸的,就比如这杨慎,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头三次运送的粮草,必然是假,而第四次运送的粮草,一定是真,为什么呢?因为他要彻底打消我们劫取粮草的念头,所以头三次要全部使用假粮草,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去劫了粮草,非但会无功而返,而且很有可能还要吃大亏,这样的亏,连吃三次之后,我问你,第四次,你还会不会去?”梁鸿微微一笑,随即点点头道:“很显然,只要不是傻子的人,就绝对不敢再去了。但是嘛,我们却偏偏要反其道行之,我第四次偏偏还要去!”
“大哥,此计甚妙,只是还是有点行险,我看此事还是要先周密准备一番才是,”王守仁看着梁鸿道。
“这是自然,”梁鸿点点头道:“这些日子,弟兄们歇息的也差不多了,正好我也手痒了,那我们就好好给杨慎再送一份大礼吧。”
梁鸿说话间,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之中,竟是带着一抹冷寒之意。
“小玉儿,你放心吧,阿爸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阿爸若是不推翻了这大明朝廷,亲手宰了朱厚照这狗贼,誓不为人!”
梁鸿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一名传令兵疾奔而入,跪地高声道:“启禀诸位头领,大事不好了,后山发现官军踪迹!”
“什么?!”听到这话,在坐的所有人不觉都是霍然站起身来。
官军抄了我们的后路了?他们在哪里?有多少人?
一时之间,群情震动,梁鸿也不觉是一阵的愕然,心神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