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茗溪在西域县小学上班后,骆波争抢着去拉运到西域县的活儿。
每次卸完货,他都会开着604拖拉机到西域小学门口候着。
喊上李茗溪吃个汉餐或是给她添置些衣裳、鞋子等生活用品。
有时候,他会在李茗溪的宿舍逗留片刻,看看有没有需要他帮着拾掇的事情。
上个月,骆波花了350块钱给李茗溪买了辆轻便的24自行车。
是最流行的那种不带横梁的女士自行车,女孩子穿上裙子骑着上下都很方便。
对骆波来说,看见李茗溪巧笑颜颜的脸,就是一种满足和幸福。
他在耐心地等待着李茗溪长大,等待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这天,骆波给西域县中心花园的工地卸完一车砂石料,就兴冲冲地朝西域县小学门口赶去。
他大半个月没来西域县了。
眼看着到了中午放学的高峰期,
骆波把拖拉机停在离校门口200米的地方。
他从车上下来,挤在接学生的家长群里,翘首期盼着李茗溪的出现。
听到学校里传来“叮铃铃的”放学铃声。
不大一会儿,学生簇拥在校门口。
看着摩肩接踵的师生人群,骆波的双眼直勾勾望着校门口。
李茗溪穿着一身长风衣出来了。
驼色的长风衣还是上次骆波给她买的。
李茗溪走出校门,双眼睃视着像是在找人。
等她的视线落在马路对面的一位年轻男子身上,羞涩地笑了。
骆波眼睁睁看着李茗溪迈着轻盈欢快的步子朝那位骑在摩托车上的男子走去。
又眼睁睁看着李茗溪坐上后座,搂着男子的腰身离去。
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宛如黑色的瀑布。
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了,骆波才眨巴下酸涩的双眼,耷拉着脑袋离去。
骆波没精打采地看下手表,到了午饭的点,他没心情也懒得去食堂吃饭。
他顺路来到一家批发部,准备买些面包垫吧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骆波走进批发部,四十多平米的门面到处堆满了各类的商品。
只有一条狭窄的能让人通过的小道。
骆波低着头挑选着面包。
耳畔响起讶异的声音,“这不是三十白嘛?!”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小名,骆波抬头一看。
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顿时露出笑容,开心地打招呼,“哟,马春哥,这是你的批发店呀?!”
马明的大儿子马春长得像极了他爸马明,一个三十来岁、中等个头、精明又精干的回族汉子。
马春跟骆波握下手,热情地招呼道:“来,进柜台来,没吃饭吧?!哥也正巧没吃饭,进来吃吧。”
俩位许久不见的老邻居,坐在柜台里的小凳上喝着热开水、啃着面包,算是凑合了一顿午餐。
骆波打量着满当当的批发部,羡慕的口吻道:“春哥,你这批发部挣老鼻子钱吧?!”
“行,还行,比以前赶巴扎强多了。西域县批发部少,利润还不错。我可是听说,你跟你三哥开农机挣大钱呢,你可有出息了啊!”马春给骆波递了个萨其玛(甜糕类的食物)。
骆波谦虚低调地笑着,咬口甜丝丝的萨其玛,边嚼着边说:“哪里挣大钱撒,混口饭罢了。天天窝在农村,能有多大出息撒。”
马春听出骆波话里的意思,看样子,骆波不大情愿留在农村。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起一个好差事,关心地说:“三十白,你长的就是维吾尔族巴郎的样子,又会流利的维吾尔语和哈萨克话,有个地方,你去最好,能发挥你的本事,比开农机挣大钱。我哈萨克话会说点,不像你,巴格达提叔还教你学过哈萨克文字,你去最合适。”
骆波一听,来了精神,“哪里?”
“霍尔果斯口岸,这两年跟老毛子通关了,去给老毛子当翻译,能挣大钱呢。”马春说着实情。
骆波犹豫不决,“拉车这几年,听说过霍尔果斯口岸生意好,可是我没认识的人呀。”
“哪有啥难?我跟在霍尔果斯口岸做外贸生意的一个汉族女人关系熟,她经常托我到乌鲁木齐市给她顺道提些货,关系好着呢,正巧了,门口那堆货就是她的,今天她会来提货,那是个有钱的女人,为人也大气,假小子的性格,我介绍你们认识下。”马春热心地说着。
“谢谢了,春哥。”骆波诚恳地感谢着。
如果能当翻译那最好不过了。
“说撒呢?马骆两家上百年的好邻居了,别见外,我一直把你们几个当亲弟看呢撒。”马春笑着摆手。
新疆地真的很邪,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听到店外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马春连忙起身,“快,肯定是王仪来了,她开车亚麻野(很野)。”
他见骆波没反应,补充道:“那个汉族女人就叫王仪。”
骆波跟着马春走出店面。
门前停了辆在西域县罕见的白色切诺基车。
从这辆线条硬朗的越野车上跳下来一位三十左右的漂亮女子。
长得窈窕性感的身材,该丰满的地方一点不含糊。
王仪长得明眸皓齿的,穿着相当时髦,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这时进来几个顾客。
骆波连忙拉住准备朝车上装货的马春,“春哥,你去招呼客人,我来装车。”
马春手指着门旁的三麻袋货物,朝王仪招呼着,“这三袋子都是你的货,后门打开撒,我兄弟给你装车。”
骆波弯腰抱起一麻袋货物,还挺沉,至少四十公斤重。
他年轻力壮,轻轻松松把三袋子麻袋装进后备箱。
又帮着归整好。
王仪双目灼灼打量着仪表堂堂的骆波。
马春也跟着购买完商品的顾客走出来。
王仪清脆的声音戏谑着,“哟,马春,可以呀,找了个美男子给你当帮手,有脑子,就冲你这帮手的外貌,肯定会成为你批发部的招牌。”
马春摆摆手,“啥帮手,这是我同村的小弟弟,你不是说霍尔果斯口岸缺哈语翻译嘛?就帮个忙撒,让骆波跟着你干,你给他介绍几个老毛子,多罩着点他,顺水人情的事哈。”
“骆波。”王仪低声念着,突然用哈萨克话询问骆波,“哈依斯合斯塔合恩达土日阿斯子?(你住在哪个村?)”
骆滨微微一愣,知道王仪在考他的哈萨克话,连忙回道:“灭恩阿勒玛勒合斯塔合能不任是个如帕森达土日阿闷。(我住在阿勒玛勒村一组。)”
王仪一听,骆波说一口纯正流利的哈萨克话,微微愣怔片刻。
她继续问:“土儿么斯塔仍额子含义达?(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骆波用标准的哈语答道:“扎合达以么子扎合斯。(我们一切都很好。)”
马春见状,哈哈大笑着,“王仪,你别试骆波了,你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你不想想,咱俩打交道几年了,不球行的人会给你说嘛?三十白是骆波的小名,哈萨克族的名字,这小名就是他哈萨克干爸给他起的,他打小跟维吾尔族丫头子一起长大,骆家人最好的朋友除了汉族,就是维吾尔、哈萨克和回族,人家就是在少数民族堆里长大哈。对咯,骆波还认哈族字。”
“哦。”王仪兴致浓浓地再次细细端详着骆波,评价道:“这小伙长得太文绉绉的了,少了点匪气,我怕到了口岸镇不住人。”
骆波直言不讳,“我曾过失伤人判刑,在耗子里(监狱里)待过。”
王仪决定再试探下骆波。
她故意摆出一副轻佻的口气挑衅着,“我也是老新疆人,瞧你这气质,你妈妈咋教育的你撒?!”
骆波勃然大怒,伸手一把抓起王仪胸前的衣领,低斥道:“你怎么侮辱我可以,千万别说我妈。”
王仪竟然没被骆波脸上的戾气吓着,反而呵呵大笑起来,“可以,这小子当翻译不错,自身条件好,行,哪天去口岸找我。”
骆波这才明白,王仪又在试探他。
他怏怏不乐地松开手,用哈语道歉,“克叶是仍额孜(对不起。)”
王仪爽快回道:“也是铁恩叶叶特撇伊的,(不要紧!)”
她看出骆波情绪不太好,从包里把准备好的钞票递给马春。
辞别前,她再次盯着骆波,“三十白,记得到霍尔果斯找我,我随时恭候。”
她上车后又探出脑袋给骆波留下她商店的电话号码。
马春跟骆波目送着切诺基车子离去,对着骆波语重心长地说:“三十白,冲你护你妈的这点,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过,在社会上混,一定学会忍,干大事必须学会忍。你跟你三哥多学点,以前的骆滨多傲呀?!瞧,他现在多能忍?忍字,心字头上一把刀,你要是不会忍,哥劝你别到霍尔果斯口岸当翻译,你一定考虑好。”
骆波明白马春苦口婆心的一番话,低声道:“谢谢,春哥,我回家考虑下。不管成不,都要感谢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