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深秋雨水真多,天似乎被人捅了个大洞,雨哩哩啦啦得下个没完没了。
这给收获庄稼带来不少麻烦.
自家口粮地还有庄稼未收回的各族村民只能“望天兴叹”,各个愁眉苦脸的,没有一丝收获的喜悦。
庄稼在田地里,再高的产量也白搭,收不回来一切等于零。
种植打瓜、冬麦、胡麻、红花、黄豆和蓖麻的农民早就收完,开始歇息了。
一般情况下,10月份的季节,只有玉米、甜菜和棉花还未收完。
玉米和棉花相对于甜菜来说,还稍稍好些。
尤其是玉米,玉米棒子长在秸秆上,影响不甚大。
只要雨水一停,玉米棒子在日头下晒个一两天,康拜英只要能进地,不陷车,就能收割出售。
顶多玉米的水分高些,卖给烘干厂,水分大的难题也能解决。
李献和骆滨的玉米烘干厂在今年深秋发挥其烘干功能,再次显现出在农村建烘干厂解决农民晾晒农作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烘干厂已成为各族农民必不可少的企业,也是转变农民种植产业的引擎和抓手。
种植玉米的各族农民望着不少村民扔在地里的甜菜,都心存侥幸。
他们私底下议论,幸亏今年没种甜菜,明年铁定心还种玉米。
不管咋的,即便下雪,玉米秸秆只要立在庄稼地里,康拜英就能把玉米收回来。
玉米水分高,可贵贱都有人要。
有了烘干厂,农民种植玉米的底气更足了,信心百倍。
可是,秋雨过多,对收获甜菜的农民来说,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只要人和拖拉机能进地,甜农们起早贪黑地忙着收甜菜。
浑身沾着泥水不说,还是辛苦不挣钱的行当。
雨水淋湿了土地,田地泥泞不堪,拖拉机进入田地开始犁甜菜疙瘩。
泥泞不堪的泥土和甜菜搅拌在一起,被泥土裹着的甜菜,较大点的还能被辨认出来。
可是体型小点的,外表被泥土糊了一层的,有时就被当成大泥巴扔在田地里。
这一年,种植甜菜的甜农们各个哭丧着脸。
灰败的脸上没一点笑意,逢人就唉声叹气的。
就连种植庄稼的能人、老农骆峰,一向能打出高产量,今年也损失不少。
如果没有雨水,土地干燥。
收割甜菜的拖拉机,后面的犁铧犁出来的甜菜,干燥松软的土会自然地散开,就露出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甜菜。
农民捡起甜菜也方便许多,只管朝拖拉机车斗或牛车上扔即可。
可是,雨水把土地淋了个透,到处泥泞不堪。
犁铧犁完甜菜,湿漉漉的泥土早成了泥巴糊糊,粘在甜菜上分不清哪个是甜菜,哪个是大块泥巴。
有些甜菜直接被泥巴掩埋在地里,无形中给甜农造成损失。
在收割前,看着自家甜菜的长势,骆峰估摸着最少有五吨的产量。
可是,几场秋雨过后,被泥土掩埋的甜菜,土地表层上被泥巴包裹的甜菜,让骆峰少收了一吨多,今年的产量也就三吨多一点。
由于甜菜上沾着泥巴,甜农把甜菜拉到糖厂出售。
糖厂又以泥土多、甜菜疙瘩太脏为由,在扣除杂质时又提高了三个点,有些甜农的甜菜扣除的杂质最多高达33%。
因天气雨水多的自然原因让甜农损失不少,糖厂人为的提高扣除杂质百分点又让甜农雪上加霜。
甜农们欲哭无泪,在跟糖厂化验员争执时,只能恶狠狠得扔下一句话,“妈勒隔壁,以后我再种甜菜,就把脑袋割下来当尿盆!”
农民各个诅咒完,也发完毒誓,仍改变不了今年种植甜菜赔钱的残酷现实。
沙枣树乡的甜菜是开春时,“一指霉”华殊给分管农业的副乡长杨明下的死任务。
种甜菜赔钱的农民,一想到被迫种植甜菜,纷纷来到乡里找杨明讨个说法。
此刻的杨明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种植甜菜的任务是华殊强行安排的,可是挨家挨户去做动员宣传工作的是他杨明,这可一点儿不假。
被农民追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杨明,不得已,搬着宿舍的行李来到糖厂办公楼的走廊里,在冰凉的地板上搭了个床铺。
他要糖厂降低扣除甜菜杂质的比例。
杨明替农民算过一笔账,甜农卖给糖厂的甜菜每公斤4毛钱。
糖厂要扣除总重量33%的杂质,一吨甜菜少卖132元。
今年种植甜菜的农民至少都是20亩地,一亩地按照3吨来算,一家农户至少被扣除近8000元。
这实在扣除得太多,这可是农民一年的辛苦钱啊。
糖厂扣除杂质合情合理,毕竟甜菜上面沾着泥土压秤。
可是扣杂的比例高达33%,就说不过去了,这又是变相地坑农。
杨明一脸正色地告诉糖厂办公室主任,把扣杂比例降低几个百分点,否则,他就赖在糖厂不走。
用杨明的话来说,秋天雨水多让甜菜损耗大,是大自然的事,他改变不了。
可是,扣除杂质减少农民收入,却是糖厂人为造成的,这个他可以力争下。
杨明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买了十几个馕和一箱子矿泉水,吃住在糖厂走廊。
当沙枣树乡种植甜菜的农民听说,杨明为了给他们争取少扣点杂质,在寒冷的深夜住在走廊里,无不感动。
于是,十几个农民也拿着行李自发地来到糖厂走廊居住。
起初,糖厂领导对杨明一人赖在办公楼没当回事。
想着,就杨明一个人也翻不起大浪来,就任他折腾吧。
可是,这下来了十几个人,引起了糖厂领导的重视。
于是,第二天,糖厂负责人跟杨明在会议室开始交涉扣除杂质的事。
当杨明言辞凿凿地告诉糖厂领导,倘若,糖厂再扣除这么高的杂质,他杨明会到西域县各乡镇场把糖厂扣除杂质过高的事告诉分管农业工作的同行,宣传动员全县农民不种植赔钱的甜菜。
这话让糖厂领导害怕了。
看着在办公楼走廊住了十天的杨明,十天没有洗漱,头发栾如鸡窝,胡子拉茬的,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哪里有点乡正科级领导的风范,纯粹就是个讨要工钱的农民工。
糖厂领导心里清楚,就凭杨明这执着的劲头,他肯定说到做到。
糖厂就靠农民种植甜菜来收原料。
倘若农民都不种植甜菜了,那糖厂还不喝西北风。
于是,糖厂当天召开班子会议,商讨扣除杂质的比例。
经过商榷,糖厂决定从这一年开始降低扣除甜菜杂质的比例,由以前的30%--33%降低到24%---20%。
这样以来,沙枣树乡种植甜菜的农民,每家的甜菜杂质少扣除至少9个百分点,每家农户多收入5000块钱,这让村民对杨明不由刮目相看。
这多出来的5000多元可是杨明为他们争取来的。
可是,由于杨明在糖厂走廊“耍赖”十天,还有不少农民跟着他一起“瞎起哄”,被糖厂告到了西域县主要领导那里。
就在甜农为少扣除杂质而脸露笑意时,杨明被县组织部一纸调令调任附近的卡拉乡任一把手。
卡拉乡是个牧业小乡,民族成分相对单纯,哈萨克族占60%,汉族和蒙古族占40%,主要以养殖牛而得名。
卡拉,在维吾尔语和哈萨克语中是牛的名称。
卡拉乡距离西域县城也就不到5公里的距离,杨明对调任到卡拉乡工作很是开心。
毕竟,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而跟杨明熟稔的好友见这次调动,杨明仍留在乡镇工作。
于是,好友们给杨明取了个绰号,叫“杨卫星”。
杨明自从被提拔副科级后,已经先后在三个乡镇任职。
这三个乡镇正好在西域县城的南、西、北三个方向。
好友取笑杨明宛如一颗卫星环绕地球表面旋转,虽然离县城越来越近,可仍回不了县直部门上班。
这一比喻很是形象,顿时杨明的绰号“杨卫星”在乡镇干部中一时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