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酌愣住了。面前的这一张脸，一半是正常的人脸，一半被黑色所包裹，凹凸不平，好像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的痕迹，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莫怀羽指着自己那半张脸，露出一个癫狂的笑意，“看见了吗？你觉得还有岸边可以给我回吗？”
老和尚见到此装，也是满脸复杂，急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怎会如此？”
“哈，这些都是我喂养我大宝贝们付出的一点代价。”
莫怀羽把手松开，头顶的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那令人难以言喻的半张脸。
他慢慢走到阳台前，伸手从罐子里掏出了几只还能够爬动的虫子，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
咔嚓，咔嚓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应该是虫子的壳儿被嚼碎的声音。
“哦，你要不要来一点。这可是很补的呢。”
萧酌忍不住了，就连一向挂在嘴边的笑意都收敛了起来。被莫怀羽这样一搞，心情暴躁到了极点，“你将洛玖的眼角膜交出来。”
“眼角膜？”听见这句话，莫怀羽总算将目光转移到了萧酌的身上。
“你是为了这个东西来的？”
他瞥了一眼萧酌，“我还留着有大用处，不能给你呢。”接着转过身继续倒弄他的瓶瓶罐罐。
“不要想对我动手，你既然进了这里，我就有本事让你横着出去。”
当萧酌隐忍已久的情绪终于快要压抑不住之时，一双略微有些沧桑的大手，拍了拍他，示意他冷静。
“玄玉，我知道你是怨我。所以……”
“怨你？是啊，我是恨你。所以，一切的抱负冲着你来是吗？”
莫怀羽抬头看他，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我偏不。”
“我不只怨你，怨你就算偷懒，还有众多师兄弟瞒着，怨你睡一觉就可以成为住持的弟子；而我，努力是十多年，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知道你可能都看不上这个位置，可我偏偏就恨，恨这个世道的不公，恨他的偏心。凭什么我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后却落在了一个样样比不过我的你身上。”
莫怀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偏执，手上不停的倒弄着早已经被碾压出墨汁的草药，显然已经是陷入了魔障。
“所以……我要毁掉……毁掉这一切，那我们就不用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烦恼，就又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圆空，你说是不是？”
莫怀羽神色怔怔的看着老和尚，尽量用着最轻柔的声音去说这句话。
“你想要毁掉什么？”老和尚手上动作一顿，想起昨晚的预言，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呵，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他神色痴迷的盯着手中的爬动的小虫子，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了，等我的大宝贝成功养成了……”他突然抬手指着面前人，喃喃道：“你，还有他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既然这个世界如此恶心，凭什么你们都可以享受到他的善意。不如……”
“那就一起毁灭吧。”
“你当真想对皇上施蛊？”
一向冷静自持的老和尚忍不住失了态。他可以劝说自己是仙人预言出现了错误，但硬生生被人拉回现实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皇帝，是一个国家，一个政权的象征，全天下人的信仰。他无法想象，皇帝莫名的死亡，会给这一个王朝带来多大的灾祸。
莫怀羽看见老和尚的神情，那被痛苦和磨难折磨了许久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的快意。
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
莫怀羽漆黑的瞳孔底下，是已经被腐蚀的内心。
他的心口里捆着一只巨兽，每时每刻在不停的馋食着他的内心，现在留下来的已经不是与老和尚一起作功课，一起上山挑水的小沙弥。
留下来的，是披着莫怀羽外皮的，一只没有良知的饕餮。
显然，老和尚也已经认清楚了现状，他的眼底闪过挣扎，最后他只能站起身来，对着莫怀羽鞠了一躬。
“莫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老和尚的一句莫施主，向幼时情谊深厚的两个小沙弥告了别，向那个愿意帮他打掩护，帮他偷懒的玄玉告了别。
他不能再劝说自己，莫怀羽还能回得了头，也不能让自己助纣为虐。既然如此，那就放手，让过去的一切，消散于尘烟中。
“呵。”
莫怀羽手上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归于平静。
萧酌在两人对话时，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知道莫怀羽废了这么大力气，三言两语，是不会让他放弃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那被精心饲养的蛊虫。
环顾四周，这一座年久失修的小木屋带着阴冷的潮气，四周的墙壁上已经被附岩蕨和绿蕨所包围。
蛊虫喜阴，必然被莫怀羽放在了墙脚之类的阴暗场所。但墙脚都是瓶瓶罐罐，到底在哪里？
突然，萧酌注意到了桌角边有一处不寻常。这绿蕨是黄褐色的，但周围都是绿意盎然，蓬勃生长的……
只能赌一把了。
萧酌趁大家都还没有注意到，伸手抢过了罐子。随后一只色彩斑斓的蛊虫被他捏在指尖。
看到这一幕的莫怀羽彻底抓狂了。
“你还给我！”
他眉头狠狠的皱起，眼神里尽是狠厉，脸上冒出几根青筋，使得原本就恐怖的脸更加的面目可憎。
他说罢，挥手，将周身的罐子全部打落，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嘻嘻索索的声音从地面上响起，蛊虫被放出来，色彩斑斓，却令人异常耸立。
它们慢慢的，慢慢的把两人包围。
莫怀羽朝着萧酌走去，所到之处，蛊虫纷纷让路放行。
“你，把它给我。”
萧酌看着他，挑衅的笑了笑。手上反而更加用力，蛊虫扑哧扑哧的拍打着翅膀，疯狂的想要摆脱他。
莫怀羽见到此状，眼睛都红了。
“你若是不把它给我，今天就不要想着出这个门。它若是死了，你们一起陪葬！”
萧酌听后，笑出了声，“陪葬？你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