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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就还是去吴泓芹平时练琴的琴房,里面两架钢琴,够他们用,比较私密,也就不需要邓红梅再多做什么其他的安排。
音乐会在后天举行,傅天夏也会在后天去国家大剧院的音乐厅和交响乐团进行排练。
不过以傅天夏的钢琴水平,演奏这个音乐会的这些曲目,并没什么问题。还都是他最拿手的音乐,练习的主要目的就是保持手感和乐感。他每天再忙,都要抽出几个小时来练习钢琴。
邓红梅还号召吴泓芹和肖雨然跟他学习,两姑娘都齐齐点头,在成名之后还能如此努力,确实值得她们学习。
傅天夏倒是很谦虚,说在学校的时光是最好的,也有充裕的时间好好练琴。出了社会之后,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需要特别大的自制力,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使所有努力葬送。
邓红梅也跟着补充,说傅天夏并不是危言耸听,很多号称天才的为什么后面会籍籍无名,在名利中迷失了自己是最大的因素。
至于秦放歌,不能以常理度之,也就没人问他的意见什么的。
下午的时候,傅天夏练习的是斯特朗的钢琴协奏曲。
但其实主要是练习和学校交响乐团的配合,这也是每次和乐队合作之前,都必须进行的排练。但就钢琴协奏曲而言,傅天夏早就练得滚瓜烂熟。
他的音乐会上,除了斯特朗的钢琴协奏曲之外,还有路德的几首夜曲和练习曲,斯特朗的西班牙狂想曲和大幻想曲,以及约翰克利斯朵夫非常著名的奏鸣曲《黎明》。
曲目很丰富,也非常用心。
傅天夏不是炫技派,从来都不是。
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和地位,也不需要用炫技来展示自己的天赋和技巧了。
这些曲目,可以说,任何一个钢琴系的学生,都可以演奏出来。
只是,演奏出来的效果,大师和学生之间的差距还是特别大的。
秦放歌和吴泓芹几个人都比较谦虚,让傅天夏先练习一遍,他们在旁边当听众就好。
现在吴泓芹她们也学聪明了,早早地买了高清晰度高质量的录像设备来,先不管三七二一,录下来说。秦放歌的时间紧张,她们几个很多时候都要回头去看录像慢慢体会的。
傅天夏就没谦虚,他也需要练习,就先练琴。
他基本功夫特别扎实,演奏这些作品,也都融入了他自己的理解,非常有味道。
秦放歌很喜欢他演奏的那首克利斯朵夫的《黎明》,也是几首作品中,寓意深刻,内涵最丰富的。
克利斯朵夫一生困顿,四处奔波流浪,但从不放弃希望,勇敢的和命运做斗争。《黎明》是他的中期作品,那时候的克利斯朵夫,思想已经非常成熟,但也是人生最低谷的时期。因为同情革命甚至直接参与,失败后被通缉,流亡国外。不过他坚信,那只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首黎明,代表着他的当时的思想,也是给同伴们的鼓舞士气的作品,告诉他们继续战斗,黎明就在前方。
除了交响曲之外,克利斯朵夫的奏鸣曲,是最为声名显著的。这首黎明,就是其中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只是,敢把它搬上音乐会的演奏家并不多。
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演奏家,他们更喜欢克利斯朵夫的《月光》,《宁静》等作品,即便思想性也很高,但对比起黎明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的阅历和人生经历。
而傅天夏在这首黎明上,也罕见的表现出了和他之前风格不一样的地方来。
这也确实是一首值得用力,用心,用所有情感去表现的作品。要把它当成是革命的战歌也行。克利斯朵夫的作品,就没有什么简单的,也是很多钢琴家从来不碰他作品的原因。
不止秦放歌和吴泓芹她们拍手叫好,她们两个虽然演奏不来,但鉴赏,聆听,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也并不吝惜自己的赞誉之声。
连邓红梅都夸傅天夏进步太多,“这首《黎明》,当初我还想劝你改下曲目的。没想到,你都已经能够奏到这么深刻的地步。”
傅天夏倒是很谦虚,“也不敢说深刻,我是觉得必须做出一些改变,尝试着演奏更有思想的作品。前段时间一直在德国,克利斯朵夫的故乡那边演出,也听过不少大师演奏他的作品,颇有一些感触。自己私下地,也狠狠练过一阵子。加上国内的观众并没有那么挑剔,这也是我大胆选黎明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去欧美那边演出的优势,那边的古典音乐氛围更浓,能听到更多,还能身临其境……”邓红梅像是在对秦放歌说,然后又讲,“国内研究克利斯朵夫的教授就没有多少,能演奏得好他作品的,更是寥寥无几。”
傅天夏站起身来,望着秦放歌道,“我觉得秦放歌来演奏的话,肯定比我演奏得好。他的那首《有很多变奏的咏叹调》,我听过很多回,也尝试着演奏,但总不得其领。而且,每听一回,就越发觉得有越多的东西蕴含在里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创作出来的。在国外,大家经常听他们谈起他的这首作品,都说深不可测。今天难得有机会,不知道有没有幸运亲耳聆听这首作品?”
秦放歌不拿主意,只望向邓红梅,她点头,让他答应下来。
傅天夏这会还提出要求来,要听最慢速的版本,说那才是最原汁原味的。
秦放歌没什么意见,邓红梅还关心他,问他要不要酝酿一会,秦放歌说可以。
肖雨然和吴泓芹两个没说话,更没有什么意见,似乎都在回味傅天夏刚刚的演奏。她们明天还有机会,近距离观摩傅天夏练琴,能收获多少,就要看她们各自的灵性和悟性。
这样的机会,也只能起到开拓她们眼界的效果,她们真正想要取得进步,还是得靠平时不断的练习和努力。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秦放歌和邓红梅,对她们的帮助更大。
秦放歌的这首《哥德堡变奏曲》,她们其实听得并不多,邓红梅根本就不允许她们练习,还直言不讳的说,这首作品,根本不是她们现在这年纪和水平所能驾驭的。
连傅天夏和邓红梅这样的钢琴家,对这样的作品,都要怀着敬畏之心。
其他钢琴家,敢在公开场合演奏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傅天夏也算是了解了这首作品的来龙去脉,知道秦放歌最初拿出来,是献给周秀英的老伴方希平教授,希望能减轻他失眠症的。也一度被大家视为神曲,能让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听得入眠的作品,也确实当得起神曲的称号。
与此同时,秦放歌这尊师重道的名声,也随之传扬开去。不管他的本意是不是这样,但他既然把名头冠在了这上面,就很能说明问题。当然,也不乏很多人指责他,说是他沽名钓誉,批评他是在抄袭。
但这些人又找不出秦放歌可以抄袭的对象,他们翻遍古典音乐的各种手稿典籍曲谱,也找不出来,秦放歌究竟抄袭谁的作品。至于近一百年的作曲家,就更不用说,要他们有秦放歌这样的水平,早就举世闻名,轮不到秦放歌去抄袭。
因此,也就有人猜测说,这是上帝的作品,秦放歌只不过将它拿出来而已。以他的年纪和人生经历,根本没办法创作这样作品的。
可即便是这样,秦放歌那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说得再危言耸听一点,那就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也没见其他作曲家音乐家有这样的本领,能沟通上帝,把他的作品直接拿出来的呀!
各种羡慕嫉妒恨自然是没用的,顶多也就只能酸溜溜地说上一阵罢了。
而且,傅天夏也知道,秦放歌有演奏过其他版本,但在他听来,最原本的,最长的版本,才是真正能表现这首作品内涵和意义的版本。
所以,他也就点名听这个版本。在他看来,越慢的演奏,对钢琴家的要求就更高,也留给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慢慢体会。这本来也就是一首,需要静下心来,细细聆听,慢慢品味的音乐作品。
秦放歌如他所愿,以极缓的速度,慢慢演奏,如同当初在周秀英家里的时候。但他倒也没有刻意地放慢速度,而是以一种平静的,安详的,不缓不急,不骄不躁的心境来演奏。
琴声响起之后,没有人说话。
吴泓芹和肖雨然两个虽然由于年纪的缘故,理解不了太深刻的内涵,但并不妨碍她们尝试着去仔细聆听,体会,理解。
除了看书读报,以及亲身体会外,听大师的演奏,也是提升自己的最好途径。
傅天夏就更不用说了,这个传奇般的师弟,带给人的惊喜和惊讶实在太多,也创造了好多的奇迹,并不是仅仅用天才就解释的。
秦放歌的钢琴功底,在这样一首极其缓慢的曲子,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秦放歌并没有像很多年轻人那么焦躁,演奏的时候,如同闲庭信步,从容不迫,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分明,但又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又像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沧桑的智者,用他的手指,在钢琴上,讲述着一个又一个,人生的故事。
沧海桑田,人生百态,不同的人听来,有不同的感悟。
傅天夏简直火力全开,心神也最是集中,双眼盯着秦放歌在琴键上的双手,都很少有眨眼的时候,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他最优秀的演奏。
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在仔细倾听。
那一个个从钢琴中蹦出来的音符,一下下敲进他的心房。
最让他觉得叹为观止的是,秦放歌在这首曲子上,并没有表现出他炫技作品,比如野蜂飞舞那样过人的手指天赋来。
他是用寻常钢琴系学生,都能够演奏的速度,演绎出他独特的气质和风采来。
在这点上,傅天夏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也清楚,这并不是错觉。
秦放歌在钢琴上演奏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就刚刚的接触而言,傅天夏觉得秦放歌在现实生活中,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谦虚但不乏活泼,积极但又不会太热烈,对人温和但又保持一定的距离,似乎他总是有所保留,说是内敛也好,城府深也罢,总之,他是个很复杂的人。
只有在演奏钢琴的时候,秦放歌才不会保留什么,一心融入到音乐作品中去。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从他的心中,通过指尖的琴键,流淌出来,感染着周围的听众。
肖雨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秦放歌坐在钢琴前的时候最帅气迷人。
这会,也不例外,肖雨然看他认真的样子,听那宁静安详的琴声,整个人都有些朦朦的,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
吴泓芹也在仔细听,她是希望,能在每次聆听之后,能有所收获。
谁都知道,想要把钢琴演奏得出彩,演奏家丰富的内心世界是非常重要的,要恰如其分地表达出音乐作品中的情感来,如果演奏家自己都没有那样情感的话,就没什么好表现,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人生阅历和经验,并不是说提高就能提高的。
唯一可行的途径,也就是多听多看,多体会多感受。
吴泓芹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女生的思维情绪比较细腻,她也就一点点,尝试去理解那蕴含其中的东西,人生哲理,处事态度之类的。
邓红梅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
她听这首作品,也有好多回了。
她和傅天夏的感觉差不多,总觉得,每听一回,都会有不同的收获和感悟。大道三千,也总是会有这样的情况。
秦放歌自己在演奏的时候,倒是没想那么多。
他自己离奇的经历,堪称传奇,对很多事情,也就淡然了很多。但现在的问题是,他的灵魂附身于这具年轻而热烈的身材上,受到的影响还是蛮大的,尤其是在生活上。学习,家庭,爱情都很难一一割舍开来,想要完全脱离社会,也很不现实。
唯有在音乐上,他可以尽情放开自己,肆意翱翔在音乐无边无际的天空里。
一个半小时的演奏下来,秦放歌自己肯定是没有睡眠的意思。
一个半小时,相对于漫长的人生道路来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尤其对他这个,灵魂都不知道漂泊了多少年的家伙来说。
但在这一个半小时里,秦放歌就像是仔细审视了一遍他的过往种种。
演奏完毕之后,秦放歌自己倒是挺轻松的。
倒不是说卸下了过去沉重的包袱,事实上,他就没把过去当成是负担,对他来说,过去就是一笔丰富的财产,让他能在音乐的世界里自由翱翔,不必担心有什么处理不好的东西。
他觉得轻松,也是因为通过回顾过往,也更深刻的认识到,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都能够淡然应对。
相反,其他几个人看起来,感觉似乎更累些,但没有人睡着什么的,大家似乎都在沉思。
秦放歌还能笑得出来,“看来这首曲子的催眠效果挺一般的!”
气得邓红梅拿眼瞪他,似乎在怪他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百闻不如一见!”傅天夏拍手表扬说,“这次回国,能听到这样精彩的演奏,就不虚此行了。”
秦放歌自然还是要谦虚一下,傅天夏继续感慨说,“现场和听唱片,感觉完全是两个样,原本听唱片就已经非常震撼,这会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秦放歌笑,“傅师兄不把我当怪物就好了。”
“有机会的话,秦放歌你还是走出去好了。”傅天夏诚挚的建议到,“你这样的水平,在国内,也确实太过屈才了。随便去欧美哪个国家演出,让他们听听你的演奏,保准就把你当神来顶礼膜拜的。”
“他们真想听的话,其实也是可以过来中国的!”秦放歌口气倒挺不小的。
邓红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肖雨然却是连连点头,“对的,是他们自己没有那样的福气!”
吴泓芹也点头表示支持,“还是我们好,经常能听到他的演奏,比其他人,幸福太多太多。”
傅天夏就苦笑,“你们两个简直是在刺激我,我倒真是希望,能在音乐学院多呆上一段时间的。”
邓红梅这时候也不说他们几个年轻人不懂事狂妄什么的,只跟傅天夏说,“只要大家都能有所收获就好,不管是钢琴技术还是自身的音乐素养,也都是需要不断的提高和进步的。还有,千万不能跟秦放歌比,他就是个奇葩!”
听得秦放歌自己都咧嘴笑,傅天夏却相当认同地点头,邓红梅是他的恩师,也相当明白他将来要走的道理。他自己本来就不算那种特别天才的类型,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功,靠的是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勤奋好学,才能不断的取得进步。
从秦放歌这里,傅天夏能学习到很多东西,尤其是他在演奏这首变奏曲的时候。邓红梅也说把录像给他,还得到傅天夏的一阵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