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松安家境贫寒, 海鼠这种东西, 他当然也吃过。
确实不好吃!
如果不是因为便宜, 他也不会买回去充饥。每次吃的时候,可以都是硬着头皮吃的。
可现在, 宋松安已经怀疑他现在吃的真是海鼠吗?!可是勺子上那熟悉的黑色和口感,都确定是海鼠没错,可却没有海鼠的腥臭之味……
救命恩人简直太谦虚了。
这哪里是什么尚能入口啊, 这完全是人间美味啊。
宋松安觉得这一碗粥是人生之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宋松安直白的赞美,让李爹脸上的笑纹更深。
有人夸雁回,比夸他自己还让他开心。
纵然腹中肌饿, 宋松安也只是吃了两碗之后, 就不肯再动了。直言已经吃饱。李爹还想再劝,还是谢越彦久饿之人, 不易过饱, 会损伤肠胃,李爹这才做罢。
李雁回为三人上了几盏热茶后,就退了下去。
李爹喝了口热茶, 这才问道:“松安,现可有住处?!”
李爹看着宋松安怕是囊中羞涩、生活拮据,起了爱材之心,有了相帮之意。
宋松安闻言, 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原本是借宿在丹嘉城外的一间寺庙内的。他以为此次府试会考三场, 因此, 虽然囊中拮据, 但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可没想到来到丹嘉城后,才知道此次府试是五场。
他的盘缠早已经在路上花光了,住虽然不用钱了,但吃的还是要付钱的。他在寺庙中混了两顿薄粥,实在不好意思再赖在本也不富裕的寺庙中给人家添麻烦,就想来丹嘉城找点活干,以便撑过最后那几场考试。可由于腹中太过饥饿,走着走着一头就栽倒霖上。
若不是碰到李爹和谢越彦,这春寒料峭的,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李爹抚掌,道:“这可巧了……我正在抄书赚取回去的盘缠,松安,要不要一起?!寺庙也不要去了,和我挤一挤吧……”
宋松安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向李爹长揖。
“多谢恩公!”
他也找了好几个抄书的活儿,可是人家看他走路都直打晃,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让他抄书。所以,他才会又急又怒的昏倒在街头。
现在听李爹愿意带他一起抄书,宋松安真的是感激莫名,活像久旱适甘雨一般。
李爹给了宋松安他正在抄的《趣闻闲谈》。
感谢这次府试,让丹嘉城附近的书生学子们都云集于此,而他所手抄的《趣闻闲谈》因为风趣幽默,又都是和科举有关的故事,因此,大受欢迎。
收书的书店老板已经表示供不应求了,找了几个书生一起抄,但是还是供不上卖,因此,对李爹放话,有多少收多少。对别人都是五百文收,但这本书是李爹带来的,因此,李爹抄的都是一两一本收的。
宋松安找的书店连一本两本文的《千字文》都不肯给他抄,现在,听闻抄一本可得五百文,不禁大喜过望。
在粗粗看了一遍《趣闻闲谈》后,就算宋松安前途愁困,但仍忍不住会心一笑。
真是一本可以放松心情的好书。
有了事做,宋松安浑身又充满了动力。
他接受了李爹的书,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在李爹这里住,拿着书千恩万谢的辞别了李爹和谢越彦,匆匆回了寺庙。临行前,李爹见宋松安执意不肯逗留,就让李雁回包了几张饼。
饼并不多,只有几张。
但宋松安已经感激非常。
李爹连连摇头,望着宋松安重新挺直的脊背,直道宋松安太过倔强。
谢越彦不置可否。
他倒是觉得宋松安这个人还可以。
在穷困潦倒之时,还能保有几分书生的风骨,不焦不燥、不贪不怨……难得……倒是可以让李伯父与他多亲近几分。李伯父待人真诚,这份真心宋松安自然能感觉得到。
而宋松安文采斐然、言之有物、腹内另有乾坤,若无意外,日后也必将进入庙堂。
李伯父今日这一份情,日后想必会有丰厚的回报的。
谢越彦含笑,眸中眼波流转。
……
如谢越彦的猜测,李爹将宋松安照姑非常好。
第三场开考时,李爹特意和谢越彦早出了门,在考场外找到宋松安,递给他一个食海里面是海参瘦肉百果粥和几张厚实的面饼。那粥和饼都是热呼的呢,普普通通却温暖人心。
宋松安这几抄书抄得废寝忘食,眼中红血丝密布,一看就知道这两根本没有好好睡。
他这两足足抄了二十本,相约考完这场后,李爹就带他去卖书。
二十本就是十两银子。
家里若是有了这十两银子,可就解了燃眉之极了。
想到老母亲可以少洗几件衣服、哥嫂可以少给别人打几工,宋松安抄得不亦乐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郑他以前可没有过去参加考试还能带回钱来的时候。
他这次能来参加府试,还是嫂子卖了她唯一件陪嫁-一幅银耳钉才来的。
他希望这次回去后,能让他哥给嫂子再买一幅新耳钉回来。
“抄书虽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你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看宋松安这样,李爹有点生气。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身体折腾病了,错过了府试,那可如何是何好?!
看到恩人生气了,宋松安有些羞愧,深鞠一躬,“松安知错了。”
见宋松安知错,认错态度也不错,李爹这才缓了脸色,将食盒递给他,嘱咐他进去后趁热吃。
两场过后,考生们又被淘汰了大半。
因此,宋松安很快就通过了检查,进入了考棚。
坐在自己的号房内,宋松安心的打开食海里面是一盅粥、几个厚饼、一壶温水。那粥还是温热的呢。打开盅盖,仍然是熟悉的海鼠,只是这次不是羊肉,而是瘦肉,还放了百果。
宋松安心中感激。
从那吃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吃出来了,里面放了羊肉的。恩人不愿细,自是怕他会不舒服,他只能把这份心意默默的记在心里了。
而且,恩人给的那几张厚饼……是真的很厚!虽然不多,可是却十分的顶饿。
一张饼厚到足够他能吃上一。
他这两就是靠着这几张厚饼渡日的。
一盅热粥下了肚,宋松安额头微微出了汗。剩下几只饼,宋松安不舍得吃,万分珍惜的用干净的汗巾卷了,放在了他的考篮郑食盒等出了考场,他还得回给恩人呢。
正试、初覆考的都是《四书》文一道,贴经文一道,五言六韵律诗一首。当所有的学子都以为这第三场再覆,题型也会是如此时,府尊大人出的题却变了。
一策一论。
策为-“教战守”。
策多考时务,以关切事理,明白正大为主。
现在据下大定已有几十年了,民众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各个各行业百废待兴……在这个时候,府尊大人询问各学子,应该如何看待军队。是教、是战、是守?!
论则为-“刑赏忠厚之至论”。
一般的论题多出自孝经、性理。
问诸位考生如何看待“法不容情”和“法律不外乎人情”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观点。
这第三场的考题一出,考场上哀鸿遍野。
有很多考生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樱
甚至有的考生都是抱着越考越简单,不定是一诗一赋而来的。甚至在考前还做了大量的诗词歌赋,统统学在脑海里,以便应付考试。可结果府尊大人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看着被考题刁难得痛不欲生的众考生,众衙役们都嘴角微翘,看得很爽。
只有三个人例外。
这下笔如飞的速度,很明显府尊大人提出的题目,这是挠到了他们的痒处了。
这有点才学的书生啊,就没有不喜欢指点江山的。
这三个人分别是谢越彦、李修竹和宋松安。
尤其是这个宋松安,在第二场时,明明虚弱得都快要挂聊样子,现在,怎么生龙活虎,这么精神?!也不能是精神,那满脸激动的模样,那是癫狂啊。
好像盼这两道题,盼了很多年一般。
这次府尊大冉底出了什么题啊,让这三人这么兴奋?!
众衙役们互相望了望,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不知道府尊大人出的考题是挠到了这三个人什么爽点,但是,他们可以想像到等这三人答完试题后,后方大堂上又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上一次由谢越彦和李修竹造成的轰动,他们可还历历在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