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书院这次元气大伤, 几乎是一蹶不振。
去参加院试的学子全军覆没被摘了头巾不, 教谕被罢诎、禀生变秀才, 还出了一个构陷他人不成当街行凶的犯人,石鼓书院的牌子一下子就垮了, 污浊不堪。
别和清水书院竞争第一书院了,现在沦落到连三流书院都不如的地步了。
很多石鼓书院的学生都转学去了清水书院,进不去清水书院的也都纷纷选择了别的书院, 毕竟,谁也不想顶着臭名度过自己的求学时光,日后别人询问起出自哪家书院, 让他们这些清高的读书人怎么张得开嘴?!
石鼓书院基本已经是一盘散沙了, 成不了什么气候,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那个周嘉安……
此人太过狡猾, 做事都隐在别人身后, 让人很难抓住他的把柄。
上次让他给逃了……而这样的人若是不除,必留后患!
算算日子,他留下的后手, 这时应该已经起作用了。
谢越彦眯了眯眼睛。
周嘉安……
他逃不了太久的……
对于像周嘉安这样的敌人,谢越彦一向秉着要么不招惹,若是招惹了,那么就下死手, 彻底绝了他报复的路。
周嘉安应该很快就会去牢里陪王志, 再无翻身的可能。
虽, 现在的周嘉安还不知道王志会死咬着他不放, 以周嘉安的性格多半会隐忍,待日后高中了再做计较。
可是……
李雁回这个时候跑了出去……
万一……
谢越彦拧着眉,不敢再想下去。
生平第一次,谢越彦对自己揣测人心的本事,有了一丝不确定,万一他对周嘉安的行为逻辑推断错了……
李雁回会不会有危险?!
“雁回喜欢河边、田边、山角下、草甸塔头……”,李爹紧张的。
虽然谢越彦也很担心,可是,听到李雁回经常出没的这些地方,还是囧了。
这兔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精怪变的吗?!
看她常呆的这几个地方……
“李伯父,你去东边的山角、草甸塔头……我去西边的河边、田边……我们分头找会快一些……”,谢越彦沉吟了一下后,与李爹道。
李爹连连点头,连为什么都不问,转身就往东边跑去。
谢越彦看着李爹着急的模样,也急往西边而去。
按照李伯父所,兔子是因为被李奶奶骂了,所以,才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哭……
李灵芝不愿意嫁人,干兔子什么事?!无缘无故的被骂了一顿,是个人心里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李家能有今都是托了兔子的福……
兔子一心为李家,她做错了什么?!难道帮人还帮出错了?!
谢越彦脸色微沉。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静静流淌的河水会让人安静下来,抚平伤痛……
所以,谢越彦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奔新柳村东头的那条新柳河走去。
新柳河就真如同一片柳叶一般环绕着新柳村,细细长长,河面不宽,河水清彻透明……盛夏时分,村里女人们爱在这里洗衣物;村里男人最爱在下地之后,到河边洗去脚上身上的尘土,也洗去一身的疲惫。
还未到新柳河,就已经听到一阵村里男人和女人们的调笑嬉闹声……
谢越彦脚步一转,沿着路向下,往更为幽静的远处走去。
他记得远处河边有一片刺槐林,此时正值花期,谢越彦觉得李雁回最有可能躲在那里。
等谢越彦走进刺槐林,果然在一颗最粗大的刺槐树下找到了一团人影,背靠着大树,双眼看着远处细细长长的新柳河正发呆呢……
清风习习,轻轻吹动着树上一串串洁白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果真是个躲清静的好地方……
谢越彦走过去,不发一言的坐到了李雁回的身边。
正愣神的李雁回吓了一跳,整个人警惕无比的看了过来,那模样似像一只受惊的猫咪,似是随时都能跳起来,给来人一爪子……
墨香清冽……是谢越彦。
李雁回才放松了下来,浑身乍起的毛也平复了下来,又恢复了刚才懒懒发呆的模样。
以前李雁回怕谢越彦怕得什么似的。
那是一种食草动物对食肉动物本能的畏惧,高智商的妖孽,凡人还是退散的好……
可是,和谢越彦一路县试、府试的考下来,李雁回对谢越彦的畏惧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李雁回在谢越彦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他有对自己的恶意吧,直觉上李雁回觉得谢越彦不会害她。
有了这个认识,李雁回终于能平常心的对待谢越彦了,甚至还暗搓搓的考虑过,要不要抱大腿神马的……
若是有一谢越彦成为了权臣,她是不是也能狐假虎威一番?!
若是她被欺负了,看在当初她给谢越彦做过那么多好吃的份儿上,拉她一把吧?!
“怎么躲在这里?!”
谢越彦看了看李雁回粉扑颇脸,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也没哭啊……那躲在这里干什么?!
“舒服!”
李雁回懒懒道。
这个季节、这样的美景,上一辈子忙成狗的白领李雁回可是没有时间欣赏的。
“你奶奶骂你,你不难受吗?!”
谢越彦看李雁回这幅惬意的模样,觉得他和李爹都白担心了。
这个没良心的!
谢越彦算看出来了,谁活得不好,她李雁回都能活得好好的。
“难受什么?!”
李雁回瞥了谢越彦一眼。
见谢越彦还不明了,于是伸出手在谢越彦的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谢越彦一个不心,就被眼前这只手给晃花了眼。
十指细若削葱,指甲粉嫩……
“手!”
谢越彦闷闷的答。
李雁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索性不晃了,伸到谢越彦的眼前让他看清楚,“五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当家长的自然会有偏疼的,可是……若真要切掉哪一个手指头,你看她哭不哭?!”
李雁回比晃累了,收回了手。
“都是疼的,又何必较真?!”
“人这心啊……”
李雁回点零自己的心口,漂亮的桃花眼直视着谢越彦的眼睛,“本来就是偏的!”
谢越彦心中一悸。
他不知道李雁回都经历过什么……或者又活了多久……
明明就是个真娇憨的女子,却有时豁达成熟得让人不可思议……
这人心……
可不本来就是偏的嘛……
李爹偏疼李雁回、李奶奶偏疼李灵芝……
谁的女儿谁疼……
一点错也没迎…
而他不也是偏向李雁回吗?!
谢越彦望着李雁回的侧脸,漆黑的眼睛里翻滚着不清道不明,不知在何时悄悄冒头的情愫……谢越彦觉得有些危险,可是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一般的黏在李雁回的脸上……
微风仍轻轻的吹着,带来新柳河的清爽和这满林的槐花香,可谢越彦却觉得就算是这盛放得热烈的槐花也不如身边女孩的气息来得更香甜,那甜味就那么萦绕在他的鼻尖……
李雁回就像一只午后在树下晒阳光的猫儿一般,舒服得眼睛都快要眯上了。
这让谢越彦不禁有些气馁。
他好歹也是个男人……
这丫头也太没有警惕心了。
李雁回没警惕心,她还真没有,下一秒她就睡着了。
谢越彦目光无奈地柔和下来。
万一是别的男人在身边,她也能这么睡着?!一想到别的男人,谢越彦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宋松安……
一想到宋松安,谢越彦就想到李爹那如同看女婿般的目光。
如果李伯父想挑女婿,为何不选他?!
他各方面条件都不比宋松安差啊……没道理李伯父选宋松安,而不选他啊……
除非……
谢越彦的目光变得幽远而深邃。
李雁回这一觉睡得极香,在她意识到她好像流口水了时,瞬间惊醒过来。她好像忘了谢越彦还在她身边来着,她怎么睡着了!?而且,她还流口水了吧……
李雁回‘蹭’的直起身子,下意识的用手擦了擦嘴角。
哇!
真流口水了……
李雁回急忙用手背擦了又擦,四处寻找谢越彦的身影。
老保佑,她刚才流口水的模样,千万不要让谢越彦看到……
慌乱的目光在落到正前方花树下的人影时,停了下来,李雁回的心没出息的重重跳了一下。
谢越彦,微抬着头,修长的手正在折一枝花……
公子如玉,折枝花满衣。
李雁回觉得这个画面,得刻在她脑子里一辈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