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脸上落寞而又不甘的神情。
“所谓的情分便是，将那个贱人的儿子不要的太子之位施舍给我的决儿？何其可笑，我是皇后，是这中宫之主，我的儿子才是嫡子，论嫡论长，他才是最适合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皇后像是突然疯魔了一样，厉声开口。
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凤轻舞很明显的感觉到墨连瑾身上的气息冷了不止一个度。
她口中所谓的贱人，是墨连瑾的生母颖妃！
颖妃出身一般，只是一个地方郡守的女儿，因着出挑的外貌，被选秀进了宫中。
被皇帝一眼看中。
一般新进宫的秀女，位分是不能太高的，顶多也只能封嫔，那也是要家世极其显赫或者家中有重大功劳的秀女才有得如此待遇。
可是颖妃一进宫，就被皇帝封了妃位。
这还只是皇帝顾虑到如果给她的位分再高的话，势必会令六宫不满朝局动荡。
否则，他是想要给她一个贵妃之位的。
颖妃进宫之后，便受尽荣宠，一时间风光无限，后宫无人能及。
三千宠爱集一身本就已经惹了后宫众嫔妃的不满。
更火上浇油的是，三个月之后，颖妃被查出了身孕。
那个时候，皇帝才登基几年，后宫并未有人给他诞下一儿半女。
颖妃这一胎，可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啊，是贵子，祥瑞之胎！
一时间，哪怕是皇后的位置也受到了影响，按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封贵妃是板上钉钉的事。
贵妃之后呢，皇贵妃也是迟早的事，若是他这一胎是个皇子呢！
皇帝的结发妻子皇后此时便成了一个笑话。
皇帝拟好了封贵妃的圣旨，被颖妃截下了，说只想安安稳稳的养胎，不愿为其他事操劳费神。
皇帝一想也是，封贵妃的利益繁琐沉重，颖妃怀着身子实在是不宜过度劳心费神。
于是他便听从了颖妃的建议，把这事按了下去。
心中暗自决定，待她诞下麟儿，再行敕封之事不成。
可天有不测风云，颖妃这一胎，在四个多月的时候，毫无征兆的流掉了，找不到任何原因！
没有保住皇家子嗣，众人本以为皇帝会她的热情会消退不少，可皇帝非但没有任何的责怪之意，反而对她比从前更加上心了。
这是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
哪怕是颖妃没了孩子，皇帝还是准备封她为贵妃。
颖妃拒绝了。
皇帝没有强迫她。
颖妃那个四个多月流下来的婴儿，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
皇帝坐在御书房内熬了一个通宵，下了一道令所有人大惊失色的圣旨。
颖妃之子大皇子，赐名连稷，封为太子。
以太子之规格下葬。
这是一个四个月流掉的孩子！
所有人暗自震惊的同时又隐隐为了这个早夭的大皇子叹息。
连稷，皇帝赐下这个名字，对他得抱了多大的厚望啊。
可惜了，他没那个福分！
失掉一个孩子，完全没有影响皇帝对颖妃的宠爱。
时隔半年多，颖妃再度怀上龙裔。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皇帝和颖妃都格外多仔细谨慎。
但不尽人意的是，颖妃再一次在胎儿五个月的时候早产生下一个死胎。
又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
不久，宫中有一个传言，说颖妃是妖孽，是来断送天灵百年江山的，只要有她在，皇帝便会无后而终，天灵的万里河山便要拱手让给他人。
皇帝对颖妃的态度冷了下来。
树大招风，颖妃受宠时，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那时她风光无限，无人敢作死交恶。
如今她失了圣心，自然是人人都要踩一脚。
她的日子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
不久，她在皇帝面前失仪，被皇帝厌弃，以为国祈福的名义，将她废黜，遣去了宫外的寺庙修行。
颖妃被废之后不久，宫中便传来好消息，中宫皇后有了身孕。
八个月后，皇后顺利诞下皇子二子，皇帝龙颜大悦，赐名连决。
此后两年，宫中嫔妃又陆陆续续的诞下三个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
至于四皇子和六皇子，一个难产母子居损，一个出生后不久便夭折了。
但皇子已经平安出生了那么多个，没人会把这两个孩子的夭折看作是有不祥妖孽再做怪。
果然，宫中的传闻是真的。
自从应颖妃离宫，皇帝的孩子便一个接一个的平安降生了。
颖妃真的是妖孽。
就在所有人渐渐把颖妃这个人遗忘的时候，皇帝突然一道旨意，将离宫三年的颖妃接了回来。
此举犹如平底惊雷，掀起轩然大波。
不仅如此，颖妃还带回了一个两个月大的男婴。
皇帝这才将真相说明。
原来，当年颖妃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流产，皇帝怀疑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奈何一直苦于没有证据，颖妃想出了一个计谋。
让皇帝将她废黜，赶出宫去，那样一来，在暗地里害她的那个人自然就会放松警惕了。
皇帝本来是不同意的，在颖妃的苦苦哀求下，他才勉强应了。
颖妃回宫的时候，皇帝才查出了一点眉目，本来颖妃是还不回宫的，奈何她生下了皇九子。
皇帝如何也不同样让皇嗣流落在外，于是便将他们母子二人接了回来。
这件事，皇帝着实瞒得密不透风，他什么时候出宫，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颖妃有孕直至生产，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从头到尾，哪怕是宫中的御医都没有派出去过一个。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让她顺利生下了孩子。
宫中与颖妃交好的，唯有一个余贵人，她那性子不争不抢，自然是对破颇得圣心的颖妃没有嫉妒眼红之意。
颖妃离宫的那几年，她也一直在暗中寻找颖妃被人陷害的证据。
她手中已有证据，只是苦于自己人微言轻，不敢轻易呈给皇帝。
如今知道真相，知道皇帝还在追查当年的事情，便将她这些年搜集到的证据递了上去。
余贵人在宫中没有什么权利，因此她查到的东西不多，查到了当时宫中两个家世颇为显赫的嫔妃身上。
至于背后还有没有牵扯到其他人，她不得而知。
后来再查，便再查不到其他有用的东西了，于是此事以那两个嫔妃认罪伏诛了结。
颖妃这么多年独得恩宠，如今又有皇子傍身，不少人都认为，皇帝会立她的儿子为皇太子。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暗中投石问路，毕竟颖妃的出身并不显赫，她的儿子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坐上太子之位，没有朝中大臣的支持是做不到的。
颖妃当时尽数回绝了，加上皇帝迟迟没有立储的意思，此事便搁置了。
实际上，皇帝是真的打算立墨连瑾为太子的。
颖妃苦苦哀求，让皇帝不要立墨连瑾为太子。
于是，皇帝改立皇二子为太子。
所以才有了那句传言，如今太子殿下的太子之位是从九王爷那里捡来的，九王爷不要了，才轮到他的。
这些话，这么多年一直是皇后心中的刺。
“论样貌，家世，我哪里输给颖妃那个贱人，凭什么，她可以夺走皇上你所有的宠爱？明明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忆起往事，皇后痛彻心扉。
她与皇帝年少相知，一直默默对他倾心，凭着显赫的家世她如愿以偿的做了她的太子妃，皇后，一步一步走来。
哪怕他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妃子，她都告诉自己要大度，男子自古便是三妻四妾，何况他是帝王。
只要他还记得与她的夫妻情分。
可是，自从颖妃进宫，他就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了，他为了颖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打佛她的面子，打她的脸。
让她这个正宫皇后论为了全天下人的笑话。
颖妃让她被人评头论足就罢了，她的儿子还让她的儿子也论为了天下人的茶余笑谈。
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哪怕颖妃死了这么多年，她只要想起来，就无不咬牙切齿。
只要见到墨连瑾，她就怒火中烧。
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墨连瑾真的足够优秀，以至于她们母子一直把墨连瑾当做劲敌。
哪怕是皇帝亲口答应了颖妃，可其实这些年皇帝心中一直最中意的太子人选是墨连瑾。
这越发的让皇后母子心理扭曲，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恨不得把墨连瑾生吃了。
“所以，你就杀了我母妃。”墨连瑾语气平静的开口。
他这话，成功的让皇帝震惊的抬起了头。
“是又如何！”已经被揭穿了，皇后便破罐子破摔了，一想到颖妃，她就失去了理智，“那还不是因为你，若没有你，说不定本宫还会留她一条贱命，所以是你害死了她啊你知道吗，哈哈哈……”皇后又是哭又是笑的。
“是你！”皇帝怒气冲冲的起身，几步跨过来，狠狠的一巴掌甩在皇后的脸上。
皇后被她打倒在地上，嘴角便渗出了血迹。
“是你杀了她，”皇帝眼睛都有些微微泛红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他杀的她……
这么多年，他没有一日不是后悔自责的。
可是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皇后苏氏。
“是啊，是臣妾杀了她，不止如此，当年她肚子里那两个孽种，也是臣妾打掉的，哈哈哈哈……”皇后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皇上，这么多年，背负着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罪名，那滋味是不是无比的煎熬呀！”
“你……”皇帝扬起手再度打过去，身体却先一步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踉跄着往后退，眼看就要栽到地上，身边的太监总管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来人，把这个毒妇拿下，还有苏家，立刻将所有人关进大牢，杀无赦，杀无赦！”皇帝此时也只有这么声嘶力竭，才能减轻一点心中的痛苦。
“老九……”皇帝看着墨连瑾，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
“皇后娘娘染了顽疾，病情来势汹汹，非同小可，从现在起，要静心修养，不许任何人探视，直至他国使者离开！”墨连瑾没理会皇帝，而是站在原地开口。
皇帝大抵知道他的意思，摆了摆手，然后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开。
他的背影一下子变得佝偻起来，再不复往日的挺拔。
皇后满脸狰狞的看着墨连瑾，“你囚禁了本宫又如何，到最后，皇位一定是我儿子的！”
因为知道皇帝偏向，所以她和苏家这么多年一直苦心经营，一心为墨连决筹谋，为的就是以防有朝一日墨连瑾狼子野心，他们手中要有和他对抗的兵力。
墨连瑾连正眼都没有看她，握着凤轻舞的手转身就走。
皇后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吼大叫的像个疯子一般。
她就是讨厌极了这对母子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偏生他们什么都有，什么都占了。
凤轻舞感觉得到，墨连瑾的手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很轻微的，凤轻舞感受到了。
墨连瑾没管凤轻尘和白修然，抱着她的腰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出了皇宫，他才放开了她，改换拉她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缓慢的走在官道上。
“小五，你知道吗，其实，本王一直都知道，杀我母妃的不是他！”半晌，墨连瑾才低低的开口。
“你是怨他，既然爱你母妃，为何身边还有那么多女人，”凤轻舞明白他的想法。
“嗯。”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所以这么多年，他哪怕知道一切，他还是恨他。
即使不是皇帝杀的她母妃，可他母妃也是因他而死的。
在他心中，皇帝一辈子都是不可能被原谅的。
凤轻舞能理解他。
她一直知道墨连瑾和皇帝的关系不好，以前她不知道是何原因，却不想，原来里面还有这样的秘辛。
“墨连瑾。”走了一会儿凤轻舞叫他。
“嗯，怎么了！”他应。
“等这些事了了，我想去祈顺国。”凤轻舞顿了顿，然后才开口。
“好，本王陪你去。”墨连瑾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