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走到殿中央，从一个侍卫的手中拔出了剑，提着再走回来，剑尖划过大理石地面，发出一串颇为刺耳的声响。
“我死之前，能不能问你们几个问题！”他看向凤轻舞和墨连瑾。
“你说，”墨连瑾回答他。
“你是什么时候知晓此事的？”其实现在再问这些，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这是他想死个明白，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哪儿！
“从你和洛潇第一次见面开始。”从洛潇来天灵，第一次与墨连决私下见面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原来如此，”墨连决自嘲的笑了笑，“怪不得你们能一早就做好了防范，原来是一切都在监视当中，怪不得几个时辰你就拿出来证据，怪不得，今日你们能提前做好准备对抗我的八万大军，怪不得父王安然无恙！”墨连决终于知道他输在了哪里。
论父王的宠爱，他输给了墨连瑾。
论才智谋划，他简直被墨连瑾甩了不知道多少条街。
这些，都是以往他固执的不愿意承认的，今日，他却不得不承认，他输了，所有的一切，都输给了墨连瑾，包括……
凤轻舞！
他记得，就在不久以前，凤轻舞还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天天追着他喊着非他不嫁。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就一下子变了，像变了个人似的，眼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对他的眷恋，转而投入了墨连瑾的怀抱。
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
他也有些记不太清了，好像就是突然一下子转变了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是我输了，从头到底，输得彻彻底底！”他闭了闭眼睛，“凤轻舞，为什么？我想问一句，为什么你……”后面的话他有些说不出来。
因为当初，是他自己看不起凤轻舞，打心底里的讨厌她的。
现在又要问这种问题，他有些做不到！
这与抢皇位，抢皇帝的宠爱不同。
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到了最后，依旧没得到就罢了。
可是凤轻舞，最初喜欢的是他！
他不说，凤轻舞却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从前那个凤轻舞，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一心一意只想嫁与你，只是后来她死了！”被他杀的，后四个字她没有说出口。
她说的凤轻舞死了的意思是说她不是原主，但是墨连决显然是没有听懂，觉得她所说的死了是死心了！
凤轻舞并不打算跟他好好解释。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墨连瑾又开口，“本王从来没有想过要夺你的太子之位！”他知道墨连决的心结在哪里。
墨连决听闻，就忽然哈哈大笑，几尽癫狂的笑声在安静的大殿上格外的刺耳。
笑够了笑不起了，他才停了下来，然后把剑架到脖子上，“成王败寇，输得心服口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皇帝的，后又看向墨连瑾，“九弟，以后再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记得要先保证自身安全！”说罢，手上的剑便割破了脖子上的血管。
鲜血喷洒了一地，有几滴飞得远的，甚至落在了皇帝的脚边。
墨连决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之前，他在想，若真有来世，便投身平民之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做一回良善之人！
皇帝闭着眼睛，坐在原地没有动，但是若细心查看，可以看见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兵部尚书苏有成，胆大包天，带兵谋反，邪不胜正，苏有成以及麾下所有将领已经被擒，所有参与谋反之人，满门抄斩！”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抬头开口。
下完这道旨意，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余贵妃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去，他的背影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金銮殿很长，他走得很慢，走了许久，背影才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当年颖妃连失两子，他肯定会对墨连瑾母子格外的宠爱，墨连决和皇后说的没错，他是准备把太子之位给墨连瑾的，是墨连瑾和颖妃坚决不要，他才给墨连决的。
他承认，他的确是偏心的，一直以来都是要偏心墨连瑾一点，疼爱墨连瑾多一点。
可是，他也是尽其所能的去培养墨连决的。
是，他对墨连决严厉不近人情，诸多斥责，可是他是把他当做国君来培养的啊，将来要继承他的皇位，掌管天下的人，怎么能不好好教呢？
莫非要听之任之，让他以后做一个一无是处的君王吗？
对于墨连瑾，那自然是不同的，他把墨连瑾捧在手心里呵护，是因为，他知道墨连瑾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把心思放在家国天下的。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他怎么喜欢怎么来，他想做什么要什么，只要他能寻来能做到，就由着他开心好了。
将来，给他一方富饶封地，做个闲散的王爷就好了，何必对他要求那么多呢！
可墨连决是要当过国君来培养的人啊……
是他错了，原来错的是他！
这场轰轰烈烈的谋反终究以贼人落败告终，有关人等一律抄家诛杀，襁褓中的孩童也没有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皇后与废太子在宫乱中出事，酒驾牺牲，以皇后规格与太子规格下葬，谥号得“明德皇后”与“端慧皇太子”。
这是后话。
……
下了一夜的雪，似乎是要把这一切的的罪孽洗去。
寒风呼啸，天就快要亮了。
墨连瑾已经不大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毕竟那个时候他才三岁。
他只是依稀记得，有一段时间，他的母妃经常发了疯一样的找他。
有时候他只是蹲在院子里的石头后面玩了一会，就能听见他的母妃撕心裂肺的呼唤哭声，整个宫里都被惊动了，四处搜寻他。
他不是明白，他并没去哪里，颖妃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每次找到他之后都要紧紧的把他抱住，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有时候，颖妃甚至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看着他哭出来。
以前不懂，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