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后悔,后悔在与父母发生分歧的时候,不应该出言顶撞,后悔在与恋人争吵的时候,不应该说出那些刻薄的话。后悔在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没有把话说得狠一点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想要再吵一次。后悔没有在与商铺老板或是街道商贩讨价还价的时候把价格在压低一点,后悔今天生气的时候居然把自己最心爱的琉璃盏给摔碎了,后悔这后悔哪!可是后悔又怎么样,时光匆匆如流水,他们也只能感慨一句,“要是时光能重来该有多好”!
倘若时光无法回溯,那要是能就此停留也行啊。
哪怕改变不了历史,也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如果时间的齿轮静止在这一刻不再转动,那将死之人就能得到救赎,这世间不再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多好。
至少,可以阻止爹娘家人在自己面前惨死。
苏锦绣也只是想想。
时间的长河,奔涌不息,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停留下来。
囚车里戴着枷锁镣铐,被人指指点点,正朝她这里行驶而来的,就是她的爹娘,她身边伺候了她十几年的丫头,管家老伯,厨房掌事的嬷嬷,培育修剪花草的花匠,洗衣房的大婶,账房先生,洒扫庭院的哑巴家丁……
他们,都是她熟悉的人。
他们,一个不落的被关在囚车里,押赴刑场等待处决!
疼,胸口处一阵一阵的疼,她流着虚汗,脸色煞白的弓着身子,捂紧自己的胸口,试图已经这样都方式来减轻一下痛苦。
要不是白修然从后面接住了她,她现在肯定已经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冷静一些,锦绣,”白修然焦急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响起。
他是怕她这样活生生的疼死去吧。
她都父母,她所有熟悉的人,正走在去死的路上啊。
她没法让他们停下来,没法救他们。
她只能看着他们去死,眼睁睁的看着!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原来一个人可以难过痛苦到失声。
他紧紧的抱着她,她泪流满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过了不知道是多久,或许在她看来是一个光年那么久。
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重新以手支撑着趴在窗户边。
囚车已经越过他们所在的酒楼街道,往前驶去,最后一个官兵的身影刚好消失在眼前。
她突然发了疯似的转身下楼,一路狂奔。
此刻的她,根本顾不上那所谓的形象礼仪,那么长的梯子,她几步便跨了下去,然后连滚带爬的去追那已经没了影的囚车。
苏家今日斩首一事,轰动全城,跟着围观的百姓不计其数,哪怕现在囚车已经驶去,这些看热闹的百姓还是一窝蜂的涌着上前,要去刑场看个究竟。
苏锦绣瘦弱的身子挤在人海里。
她努力的想要把周围的人挤开,往前跑去,她怕迟了就晚了!
可是她还是被庞大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
她怀里抱着的盒子被撞落在地上,她哭着蹲下去找,手又被人踩了一脚,她看到她的盒子了,她努力的要伸手去拿,盒子却不知被谁无意间踢了一脚,踢出去很远。
“不要踩我的盒子!”她哭道。
没有人停下来管她,大家都忙着奔赴刑场一看究竟。
她绝望的哭了起来。
追着她出来的白修然也被人挤在一旁出不去,这个时候他又没法动用武力,等他拼尽全力来到她的身边,她蹲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那样止不住。
他攥着她的手,帮她把盒子捡了过来。
她这才无助的抬头看着他。
“我带你去!”他说,把盒子递给她,然后抱着她一跃而起。
然后传来他双脚时不时踩在瓦片上的声音。
除了呼呼的风声,她还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他抱着她,在距离刑场不是很远的一出房顶落了下来。
因为时间耽搁得太久。
苏家所有人已经被押上刑场,等待时间一到便问斩。
苏锦绣的双腿止不住的发软,整个人脑子里只充斥着一个声音:怎么办?怎么办!
“锦绣,要不,我带你离开吧!”白修然不忍心让她看见那残忍的一幕。
苏锦绣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走。
其实白修然说的对,这个时候,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她。
她不该,不能出现在刑场,可是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等待行刑的这段时间于她来说,煎熬而又过得飞快。
只见监斩官抬头看了看天,在知道行刑的时辰到了之后,便伸手抽出面前签筒的一只令牌扔在地上。
刽子手得到消息,便抽出众人犯背后背着的写得有“斩”字的牌子扔在一旁,又端过身旁早已有人送来放在那的酒,喝了一口之后尽数喷洒在砍刀上。
围观的群众小声议论不已,现场一时间有些嘈杂苏家一些下人哭着求饶,但是无人理会他们,哭泣声彼此起伏,场面凄惨不已!
“肃静,肃静!”监斩官高声阻止围观的百姓议论。
百姓们立刻便闭了嘴不再言语了,他们可不敢不听话,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抓起来了,可就少不了一顿打,严重可能还要蹲大牢。
刽子手们的刀,高高的举起,阳光照在什么,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
“不要,不要。”苏锦绣茫然不知所措的摇头,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刽子手没有听见她的话,上天也没有听见她的请求。
刀落。
那将会是她一生的噩梦,一生一世也走不出来的阴影。
白修然在苏家众人人头落地之前,眼疾手快的伸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眼睛,顺便把人拉进怀里抱着。
人群中传来一阵持久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苏锦绣像一个失声的哑人那般,张着嘴,发不出声来,只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难以辨认的音符。
她挣扎着看了一眼,巨大的刺激之下,她整个人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