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间的光线并不那么的好。
时迦看着时骞的眼神平静的禁不起一抹波澜,她就那么直直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庞。
那张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面庞。
这样一张脸,苍老了,可依然还是记忆中的那张。
唯一改变的是,他不会再对她笑鼷。
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时迦突然发现,记忆中,那个会笑的父亲,她已经记不得了,也记不清了,没有了记忆中那所谓的美好一面,时迦再也难以去怀念他曾经给过她的温暖。
“……心脏移植的手术,我会想办法,到时候……逆”
时骞的话没有说完,时迦便截断了他的话:
“阿南不会希望他的手术有你参与在其中。”
她的声音很平静,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下意识的瞥向抢救室门口,唇角扯动,却全是苦涩感。
时骞的眉宇深深的蹙着。
想要发作的心思,在这一刻,也发作不起来。
“阿南他一直很倔强,我想,他宁可死,也不会希望,是你救了他。”时迦合上眼,眼角湿湿的感觉,让她不敢再睁开,“我现在只希望您,让我好好的安静一会,可以吗?”
时骞像是被什么戳中了脊梁骨,一时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僵硬。
……
时迦蹲靠在墙边,耳际的脚步声慢慢的一点点的消失。
她知道,时骞真的走了。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除了戚七,已经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她的视线下意识的顺着门口的位置望过去,心底蔓延开的苦涩,让她觉得茫然。
他们的父亲,在他的心底,他们究竟摆在怎么样一个位置?
时迦没有答案,也寻不到答案。
“迦迦,你是不是根本不希望他就这么走了?”戚七的声音经不住发问。
时迦身子略微的僵了僵,唇角噙起一抹弧度,笑的有些无力,可她却没有将那一抹笑撤下:“可他就是走了。”
戚七一时有些沉默,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时迦。
直到一声手机震动着响起。
戚七掏出手机,有些诧异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虽然只是一串陌生数字,可戚七却记得这一串号码的主人是谁。
她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时迦的模样,最终径直接起了电话:“喂。”
“……”
“啊,好……”戚七整个人被整的一愣一愣的。
在听到另一端男人的话后,伸手犹豫了半秒,伸手捅了捅时迦的胳膊,捂住话筒,在时迦抬头的空挡,小心翼翼的出声:“是厉总,他让你接电话。”
说着比划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时迦的跟前。
时迦木讷的接过手机,漆黑而疲惫的眼眸落在手机屏上的那一窜号码上,喉头发涩,可却还是将手机搁在了耳边,用低哑的嗓音开了口:“是我……”
“手机怎么打不通?”
“我……”时迦抿着唇,咬紧着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在哪?”
沉默了片刻,电话另一端的厉津衍突然发问。
“……”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对于她的沉默,另一端的男人像是有预感一般。
时迦依然没有吭声。
可抢救室的门,却在这一秒,突然从里面打开,几个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不过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你们先让一下。”
时迦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双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耳际,男人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再一次响起:“你在医院?”
时迦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哪个医院?”厉津衍继续发问。
“对不起,我有点事……”
时迦捏着手机的手在打颤,她咬着牙,硬是狠下心挂断了电话,匆匆的追赶上被护士推入重症监护室的时南,隔着玻璃窗,她看着里头全身插满线的时南,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眼角淌过。
“迦迦,你别难过……”
戚七根本不知道怎么来宽慰她,让她安心。
几个护士处理完后,才从里头出来,时迦几乎不做他想的伸手扯住了其中一人的胳膊,问对方:“我想进去看看。”
“暂时还不行,得看病人情况。”护士说完,有些不忍,又道,“病人的情况暂时应该算是稳定下来了,不用太担心。”
“谢谢……”时迦的手一点点的从对方的手腕话落。
几个护士相互看了两眼,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各自去忙了。
“迦迦,你怎么不把事情跟厉总说,他或许能帮上忙呢?”戚七看了眼时迦交到自己掌心的手机,掀开眼皮看着时迦,“你和他……”
“我不知道……”
时迦站在重症监护室外,一眨不眨的看着里头,心底却是因为戚七的这一句话,而有什么东西开始不断的翻涌着。
“你是不是担心他不肯帮忙啊?”戚七不确定的反问。
时迦张了张嘴,又闭上,半晌的沉默后,才回答:“不是……”
她害怕,她会再一次伤害到他,如果……
如果阿南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戚七看她这么颓靡的样子,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劝说:“迦迦,不管怎么说,阿南还需要你,你要再这么下去,阿南还没醒,你都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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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鼎创集团的办公大楼内。
季恒斜斜的依靠在办公桌的边沿,轻轻的扣了扣桌子,表情睨看着望着手机蹙眉的男人,不咸不淡的将一份文件推到了他的跟前。
“瞧瞧这天都黑了,你这工作效率可不对啊。”
厉津衍斜睨去一眼,翻开文件快速的浏览过,在文件上草草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随即,抬眼想是想到了什么,匆匆的推开椅子,拿起手机和外套便往外走。
季恒见他走的快,伸手一把抓起文件,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等等,你走这么快要去哪?”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
厉津衍跨进电梯后,季恒才匆匆忙忙的挤入电梯,这个点,早过了下班的点儿,公司里剩下了了几个人还没走,这会儿,整个电梯也是空的,再加上,这是直达电梯,倒是安静的很。
“你说你,想风就是雨的,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季恒靠在电梯壁上,喘了会气,眼神瞄向厉津衍,唇角勾了勾:“你儿子又丢了?”
“……”
“那也不怕啊,去找你心头的尖尖儿去,保管能找到。”
“你很闲?”厉津衍套上外套,瞥去一眼,声音颇为冷淡。
季恒看来看腕上的表,掀开眼皮瞅他一眼,唇角噙着一抹暧味的笑:“六点三十分,难不成你是约了时迦吃晚餐?”
厉津衍没吭声,完全打算不搭理他。
季恒无奈的耸了耸肩,正想说什么,电梯已经直接到了地下车库。
厉津衍看着季恒跟上,开了锁,将车钥匙丢给季恒:“你来开车。”说完,人便已经率先拉开车门上去了。
季恒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倒也没拒绝,先年头油价贵,还污染空气,节约是美的。
“去省中医院。”
“咦?你病了?还是……说,时迦病了?”季恒上了车,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偏头问。
厉津衍靠在后座,娴熟的点了一根烟,抽着。
季恒无奈,只好发动车子,将车驶离了地下车库,朝着省中医院开去。
“话说,早上儿个不都好好的吗?这是怎么着了?”季恒纳闷的很,他可没忘记白日里厉津衍那如沐春风的模样,这才半天呢,怎么就成这要死不死的样子了?心思思忖着,他冷不丁的补充,“该不是那姓时的姑娘睡完人反悔了吧?不能啊,也没见你有什么小情人能让人气跑的啊?难不成她突然看上别人了?”
“……”
“也不能啊,她那性子,应该没怎么容易被勾走。”
厉津衍降下车窗,抖了抖烟,也没立马关上车窗,任由着风从外头呼呼的刮进来。
季恒被身后刮入的凉意冻的打了一个颤,望了眼车外的天空,嘀咕:
“这天看着又得下雪啊……”
……
到达医院的时候,天空还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一片片的,触碰到肌肤很是冰凉。
厉津衍进了医院,径直去了前台。
……
时迦坐在长椅中央,思绪有些飘。
戚七刚离开去买晚饭,而她只是呆呆的守在这里,哪里都不想去。
直到一双被擦的蹭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伴随而来的是那一声沉长的男音:“为什么不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