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两个小时前,正在上体育课的小陶德倒在了学校的操场地面上,抱着脑袋,仿佛一条濒死的鱼一样长大了嘴,大口大口的以很浅的深度呼吸着。
六月的宁远,天气炎热。地面上的温度搞不好得有个六十多度,甚至可能会烫伤皮肤。学校里的体育老师见状,连忙把他先搬运到了一旁的阴凉地里。他摸了摸小陶德的脑门,干燥而且发热,感觉像是中暑。
六月天里中暑并不罕见,尤其是这些正好处于狗都不爱搭理年纪的小孩们更是如此。只要能有个篮球或者能出去跑一跑,他们才不在乎自己到底渴成了什么模样呢。
体育老师处理中暑孩子的经验比一般老师丰富的多。他马上摸出了自己随时带在身边的补水盐,同时扭开了一瓶矿泉水,把补水盐和矿泉水混在一起给小陶德喂了下去,并且又扭开了一瓶矿泉水,直接倒在了小陶德身上,并且指挥着几个年龄大一些的孩子给小陶德扇风。以他的经验,这样紧急处理之后,小陶德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体育老师的处理和经验应对中暑应该没有问题,尽管对自己的处理很有信心,但他还是按照规范向小陶德的班主任打了电话通报。由于是国际学校,校方处理这种问题也小心的多。他们很快就和伊莎贝拉取得了联系。
这个时候的伊莎贝拉虽然有些担心,但至少还没到焦虑的地步。以前在工作中,她见过很多中暑的同事。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然而小陶德并没有很快恢复正常。他仍然有剧烈的头疼,而且整个人始终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蜷缩在地面上。
这个情况很不对劲。体育老师这下急了,他再次给小陶德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并且直接把他抱到了校医室里。
然而校医室的处理能力有限,再次确认了小陶德神志清楚但体温在三十九度后,校医室直接拨打了120,联系救护车将小陶德送到了宁远医学院附属医院——也就是孙立恩实习的医院。并且再次通知了伊莎贝拉。
这下轮到伊莎贝拉慌神了。哪怕曾经是FBI的工作人员,当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孩子时,她仍然难以保持镇静。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谈判专家而不是外勤特工——她马上给自己的丈夫打了电话。好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里,她强行镇定了下来,并且尽可能同平和的语气向帕斯卡尔博士传递了自己掌握的所有消息,“学校那边说已经把陶德送到医院了。”
“你开车注意安全,别打电话了。”帕斯卡尔博士深呼吸了两口,“我马上过去。”
“你别过来。”伊莎贝拉在打电话的几秒钟里就已经想好了全套应对方案,“你对这边的医院不够熟悉,我记得孙医生以前在这家医院实习过对吧?”
帕斯卡尔愣了一下,然后道,“没错。你的意思是让他过去帮忙?”
“虽然要麻烦人家,但是这应该是现在最合适的处理办法了。”伊莎贝拉冷静道,“我们需要一个对这家医院足够熟悉,而且又有相关专业背景的人来处理问题。除了孙医生以外,我想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了。”
“那就这么定了。”帕斯卡尔对自己妻子的判断一项高度信任,“我现在就请他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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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孙立恩接到了帕斯卡尔博士的电话,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出发。具体情况等我到了那边之后再跟你联系。”
孙立恩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这引起了一旁徐有容的注意,“怎么了?有事儿?”
“陶德上课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孙立恩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嫂子已经在去附属医院的路上了,她对那边不熟,老帕让我过去帮帮忙。”
“我跟你一起去。”徐有容想都没想就一起脱下白大褂跟着往外走,“就你一个人过去,办点什么事儿都不方便。多个人手就能多省点事儿。”
布鲁恩想了想,“那我留守,如果有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给我打电话。”他隔着墙壁指了指钱爱武所在病房的方向,“病人这里我盯着,放心吧。”
有了布鲁恩的留守,孙立恩和徐有容半路翘班也就有了最重要的“依据”。两人也不和布鲁恩多客套,一路小跑到了停车场,跳上车就直奔宁远医学院附属医院。
路上孙立恩接到了伊莎贝拉的电话,为了保证开车安全,他直接通过车内的免提开始了解情况——这也省得等会他还得给徐有容转述一次的麻烦。
“陶德现在正在附属医院的急诊室里,他的头疼非常严重。”说到自己儿子正在遭受到的折磨,伊莎贝拉的声音还是有些急,有点抖,“这边的医生给他进行了静脉补液,但是他们说这症状并不符合热射病。”
伊莎贝拉着急的时候当然不会用中文,结果还是徐有容在一旁小声翻译了出来,然后才替孙立恩问道,“医生怎么说?有没有做什么检查?”
“他们……他们准备送他去做脑CT。”伊莎贝拉那边的声音中断了一下,仿佛是正在询问医生们处置方案,“他们怀疑陶德有脑出血或者中风。”说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一下哭了出来,“上帝啊!”
徐有容安慰了伊莎贝拉两句后示意孙立恩挂了电话,然后她坐在后排的乘客位置上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突然严重头疼,而且还有晕厥现象,确实听起来有些像脑血管意外。”
“我觉得你要说个但是。”孙立恩认真开着车,在合法的范围内开到了最快速度。“我们大概还有十分钟能到。”
“的确有个但是。”徐有容皱着眉头道,“两年前在美国的时候,他们给陶德做过头颅MRI扫描。”
孙立恩也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做扫描?他以前也有类似疾病表现?”
“不。”徐有容摇了摇头,“当时陶德经常摔跤,帕斯卡尔担心这可能是陶德的小脑发育水平有问题。”
“他经常摔跤?”这可是个孙立恩没有想过的理由,不过从医学角度看,帕斯卡尔的担心确实是有可能的。“最后扫描结果一切正常呗?”
“一切正常。”徐有容点了点头,“他身上的伤,是被学校里的小畜生们欺负留下的痕迹。而当时的检查结果我也看过,脑血管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畸形或者动脉瘤的痕迹。”
努力消化掉了校园霸凌的冲击性内容后,孙立恩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诊断上。“也就是说,你觉得脑血管意外的可能性很低?”徐有容是专业的神外医生,如果她觉得一个人的脑血管风险很低,那么这个风险一定是非常低的。
“不是很低,是基本不可能。”徐有容继续皱着眉头,“如果不是脑血管意外,那么会是什么毛病呢……脑膜炎?脑水肿?”
“等到了之后再说吧。”孙立恩把油门又踩的深了点,“到时候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转院到咱们那边去。”